誰不喜歡一門心思都是自己的人?和這種人待在一起,總是叫人愉悅的。
趙美人和邰修容很像,誰都瞧得出她對皇上情根深種,相較於雲婕妤腹中的皇嗣,趙美人更不能容忍的是有人比她更得皇上青睞。
當初的良妃如此,如今的儀婕妤也是如此。
今日的重點從不是雲婕妤被害,而是雲婕妤被推向儀婕妤。
哪有那麼巧的事。
趙美人就是想讓皇上對儀婕妤生出隔閡罷了。
趙美人許是也沒想到儀婕妤居然真的會救下和自己有齟齬的雲婕妤。
畢竟,她不在乎這個皇嗣,卻不覺得儀婕妤會希望雲婕妤平安地誕下皇嗣。
繞這麼大一圈,趙美人當然不會留下對自己不利的證據,至於那些曖昧情詩如何又出現了。
皇後低頭撥弄了一下護甲,她依舊是那個回答,誰知道呢。
問春聽得一臉懵,半晌憋出一句:
“她有病吧。”
皇後深以為然,輕哼了聲:“誰能猜到滿腦子情愛的人在想什麼。”
所以說,她慣來不喜歡和趙美人這樣的人合作,一點也不穩定。
問春還有一事不解:“那她怎麼沒將娘娘供出來?”
畢竟一開始的消息是娘娘給趙美人透露的,一旦趙美人提到這件事,即使娘娘最後能平安無事,也會惹得一定嫌疑。
皇後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她究竟會不會說話?
問春也意識到自己用詞不當,她訕笑一聲,忙討好地替娘娘捶了捶肩膀。
皇後語氣平靜,一針見血:
“她高估了自己,沒覺得皇上罰她這麼重。”
而且,趙美人沒有證據,那種情況下,她還擔得起一個誣蔑中宮的罪名麼。
皇後垂下視線,她掃了眼自己的雙手,被保養得很好,根根纖長白淨。
問春解了疑惑,忙前忙後地伺候娘娘洗漱,等坤寧宮的燈熄滅了後,問春才朝安靜的床榻上看了一眼。
其實,她還有個問題沒有問出來。
趙美人的目的是要讓皇上和儀婕妤生出隔閡來。
那娘娘呢?
娘娘把消息透給趙修容,又是抱著什麼目的?
養心殿。
今日除夕,時瑾初沒去後宮,也沒去禦書房,養心殿內是一摞子奏折,他翻看了兩本,半點不得閒。
濃茶解困,張德恭見他一直不睡,端了碗清茶上來:
“皇上,時辰不早了,您該是休息了。”
時瑾初撂筆而下,他倚靠在位置上,抬眼,話音平靜地問:
“趙美人怎麼樣?”
張德恭躬身回話:“趙美人回去後,甘泉宮很快就熄了燈。”
隻是在回宮前,趙美人遇見了雲婕妤,被雲婕妤逮著諷刺了一通,看那情勢,雲婕妤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將這件事也稟告了上去,時瑾初眉眼不見情緒波動,他問:
“她什麼都沒做?”
張德恭點頭:“甘泉宮熄燈後,就一直沒有人進出。”
養心殿內燃著熏香,清淡的雪竹香,頗有些提神,時瑾初朝香爐看了一眼,眸底深處情緒冷淡,他勾起唇,慢條斯理,好像是在笑:
“朕的後宮真是臥龍藏虎。”
張德恭不敢接這個話。
時瑾初也不在乎,他扔了一本奏折,眼皮子都沒掀起一下,淡淡道:
“林氏涉及謀害皇嗣,族內判流放。”
張德恭埋下頭。
忽然一道聲音打破了殿內的安靜:“流放!流放!”
張德恭一駭,他回頭看見一隻白鸚鵡從欞窗內擠著飛了進來,口中不斷重複“流放”二字,張德恭嚇得頭皮發麻。
哪個不長眼的沒關好鳥籠,把這個祖宗放進來了?
白鸚鵡察覺不到殿內的氣氛,直接飛到時瑾初的肩膀上,親昵和他貼貼,時瑾初偏頭看了它一眼,殿內昏暗,讓人看不清他眸底的情緒。
隻是他逗弄了一番白鸚鵡後,張德恭就聽見他話題一轉:
“明日中省殿去甘泉宮替趙美人搬出正殿時,順便也替高嬪搬個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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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淺淡,樹蔭婆娑,甘泉宮內一片黑暗。
而在一片暗色中,甘泉宮殿內的人卻是半點沒有困意,她衣裙都未褪,隻是坐在軟塌上,靜靜地往欞窗外看。
時辰越晚,外間門淺淡的月色奄奄一息,她安靜得一動不動。
玲霜不知何時摸著黑色進來,她跪坐女子跟前,聲音中有擔憂:
“娘娘……”
這一聲很輕,但仍是打破了殿內的死寂。
趙美人動也未動,隻是扯唇淡淡道:“還叫什麼娘娘。”
一日間門,她的位份從修容到美人,和剛入宮時一模一樣,隻能重頭來過。
趙美人忽然抬手,向上抹了一把臉,她深呼吸一口氣,輕笑道:
“我原以為,良妃的遭遇不可能在我身上發生的。”
但結果呢?
她還不如良妃呢。
她眼角有冰涼掉落,她仰著頭,眸中好像閃過一抹恍涼:
“他待我好生薄情。”
她不是指位份降低,也不是指時瑾初對她懲罰,而是在說時瑾初居然在她和儀婕妤之間門,毫不猶豫地選擇放棄了她。
“我入宮將近五年,陪了他整整兩千多個時日,她才來多久啊。”
她好像在問玲霜,又好像不止在問玲霜。
玲霜看得心慌:“娘娘!”
外間門一片暗色,連路都看不清,趙美人閉眼,她輕聲:
“讓我安靜一會兒。”
玲霜不敢讓她一個人待著:“您讓奴婢陪著您,好不好?”
“出去。”
她從回來就保持著一個姿勢,動也不動地看著窗外,仿佛在等某個人一樣。
她平日時也經常這樣,隻要聖駕一來,她總是能夠第一時間門發現。
玲霜看著這樣的主子,她鼻腔忍不住地泛酸,她聽出主子話音中的不容置喙,隻能一步回頭地退出去。
嘎吱——
倏然,殿內隻剩下她一個人,時間門久了,安靜得令人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