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名字此時此刻從他嘴裡滾落出來,真是充滿了諷刺意味。
“這大概意味著,我並非一個真正的格林格拉斯,主人。”她驚慌失措地單膝跪下,“或許我是混血,或許我是泥巴種,這並非有意欺瞞您,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自己來自何處……如果您覺得我的血統玷汙了您的標記,我願意自斷左臂。”
她摸了摸口袋,最後從頭上捋下一枚發夾,隨手變成斬骨刀,毫不猶豫地向肘窩處砍落!
餘光裡她看見斯內普垂在身側的手猛地一動,隨即緊緊攥住了袍子。
阿波羅尼婭疼得搖搖欲墜,眼前一陣陣發黑,幾乎維持不住跪姿。但她的胳膊並沒有齊肘而斷,刀卡在骨縫裡,但她已經沒有力氣拔出來了,不得不緩了一會兒,這才勉強用了個“飛來咒”——卷了刃的砍刀沉重落地,大量鮮血湧了出來。
伏地魔一直沉默地觀賞她作態,嘴角還噙著一縷笑意,直到見她準備再接再厲,才慢慢踱上前,俯身握住了她的左臂,扯到眼前來。
比鈍刀子割肉更痛的是什麼?是割了一半兒沒割斷、還剩一點兒骨頭渣滓連著的時候,硬生生扯斷。
“你竟敢輕率地舍棄黑魔王給予的賞賜。”伏地魔反手把斷肢扔在阿波羅尼婭臉上,“你問問西弗勒斯,他還沒有呢,你竟然不稀罕?”
“不!我不敢……”阿波羅尼婭痛哭流涕,“主人,是我錯了!我冒昧地揣測您的寬廣心胸,求求您……”
伏地魔撚了撚滿手的血,滑膩膩的。他們是巫師,又不是麻瓜□□,搞成今天這樣,對他來說,斷肢重續也不過就是一眨眼的事兒,但……
“你為什麼不用魔法?”伏地魔的眼睛眯了起來,“有些黑魔法造成的肉身傷害是無法重生的……你在試探我,試探伏地魔大人?”
“我不知道刀砍咒能不能砍斷骨頭,我也沒試過。如果不能,未免顯得我誠意不足。”阿波羅尼婭捂著新胳膊怯懦地開口,“我的胳膊能否複原,並不在於我采取的手段,而在於您的意誌。如果您願意,如果您原諒了我,那我無論如何也會擁有一條新的手臂,我是這樣相信著的。”
伏地魔依然在打量著她,久久不說話。空氣幾乎凝固為一個實體,阿波羅尼婭像是被封在透明塑料裡的精致標本,僵硬地動都動不了。
“你既然能出現在這個家譜上,以後就不要妄自菲薄。”老板終於高抬貴手,“走吧,雷古勒斯隻怕已經等急了。”
走廊儘頭的藏書室不知何時開了一扇門,雷古勒斯的後背緊緊貼著門扉,幾乎沒辦法獨立站著,看上去比她這個重傷員還要孱弱。
“嚇著了?”伏地魔大步走過去,滿麵春風地拍了拍雷古勒斯的肩膀,“這裡的書怎麼樣,好看嗎?”
“我獲益匪淺,大人。”雷古勒斯艱難地行禮,嗓音嘶啞得可怕,“我不是故意偷看您……懲罰她的,請您原諒。”
“不值一提。”伏地魔毫不在意,對以正常途徑入職的老員工子女異常溫和,“都進來,西弗勒斯,來。”
格林格拉斯家的這座藏書室並非刻板印象裡那種書冊堆得雜亂無章、灰塵遍布、角落裡還暗藏驚喜或者殺機的“寶庫”。阿波羅尼婭發誓他們肯定悄咪咪去隔壁劍橋Ⅲ學習先進經驗了,隻看裡麵甚至有恒溫恒濕避光真空的孤本區就知道了,也不知道用魔法是怎麼做到的。
伏地魔如今就停在這裡。
“有種魔藥,我隻聽說過它的名頭與效果,遍尋配方而不得,”伏地魔輕輕地說道,像是怕吵醒了漆黑帷幕裡沉睡的古書之靈,“它會使巫師陷入肉身與精神的雙重痛苦,最終失去求生意誌。”
“絕望藥劑。”斯內普接道,阿波羅尼婭登時一個激靈。
“不錯。”伏地魔點點頭,向著帷幕伸出手,一本書頁折角的古籍輕巧飛出,落入他的掌心,“但我在這裡找到了。”
斯內普接過來看了一眼,立刻道:“這個配方不全,很不全。”
“我很高興你馬上就發現了。”伏地魔愈發滿意,“這就是你的任務了,西弗勒斯。”
阿波羅尼婭艱難地眨了眨眼,說不好是高興是難過。她勉強忍住偷看雷古勒斯的欲望,隻聽伏地魔又道:“可是這本書無法被帶出去。”
啊?那就抄唄,實在不行就撕走,有什麼大不了的?叫她來不會就為了這個吧?她覺得自己好冤枉,哪怕黑魔王一頁一頁撕了填灶膛呢?她都舉雙手讚成並立刻歌功頌德八百個單詞!
但是斯內普沒說話,雷古勒斯欲言又止。
關於今天的正頭戲,他們倆顯然知道些什麼。阿波羅尼婭不想但不得不承認,她的這場《斷臂山》,大概隻是暖場的前戲而已,搞不好甚至是黑魔王興之所至的過場小段子。
“我願意抄錄。”斯內普遲遲開口,像是做下特彆重大的決定,“您已經給了我這個任務,我理應先完成它。”
雷古勒斯無聲地鬆了一口氣。
“好,很好。”伏地魔平和地說道,看不出哀樂喜怒,“那你在這抄吧,雷古勒斯,叫你家的小精靈來,給他收拾房間。”
阿波羅尼婭難以自禁地哆嗦了一下,如果她要和伏地魔住同一屋簷下,睡覺都得輪流睜一隻眼。
“至於你們,阿波羅尼婭,還有你雷古勒斯,”伏地魔示意他倆現在就可以滾蛋了,“你們的搭檔已經到了。”
雷古勒斯默不作聲地行禮離開,阿波羅尼婭一頭霧水地跟著照做,輕輕掩上了藏書室的門。
“怎麼?”她迫不及待地問,要是不問這一句,人設就崩了。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雷古勒斯飛快地瞥了一眼她的左臂,經過地毯正中那灘朱紅血跡時還是特意繞開了走,“快點!”
不知為何,雖然他行色匆匆,但阿波羅尼婭總覺得那身影裡滿是彷徨與迷茫,隻好小跑著追下去。
她很快就明白了所謂的“拍檔”是誰——斯萊特林上屆和本屆畢業班的大部分同學,像一群剛出生的小鴨子,茫然又無助地擠滿了格林格拉斯家的小客廳。
“喲,聯誼呢?”阿波羅尼婭先聲奪人,“還是s真題交流會啊?”
客廳裡的年輕巫師紛紛聞聲看來,又齊齊露出驚惶莫名的可笑神色,甚至有人“騰”的站了起來。
“阿波羅尼婭!你、你還好——不,你不是——”
“多謝你的關心,阿萊克托,你現在就在我家呢,你說我好不好?”阿波羅尼婭燦然微笑,“準確地說,曾經是我家,我已經將它獻給黑魔王了。”
話說到這份兒上,再不明白事情原委就是大傻子了。眾人表情一陣扭曲,最終還是阿米庫斯小心翼翼地問:“你獲得標記了?”
“要看嗎?”她作勢去挽袖子,現在應該已經重新長出來了。
“夠了!”舊藤椅上坐著的一個中年食死徒終於忍不住開口,見阿波羅尼婭訝然望來,隻好又自我介紹,“羅齊爾,埃文·羅齊爾。”他氣悶地站起身來,伸手點數:“人都到齊了?目的地是索爾茲伯裡巨石陣,都通過考試了吧?”
“她就沒有!”多爾芬·羅爾天真爛漫地指控道,好像這樣就能扳回一城似的,“我們考試的時候她休學了!”
阿波羅尼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對,沒錯,我好害怕啊,萬一我分體了怎麼辦?”
羅齊爾壓根懶得理這群小孩,他隻是板著臉揮了揮魔杖——一摞黑鬥篷和一打銀質麵具出現在茶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