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丘城衙門內
新春元旦剛過,熱鬨的氣息還是布滿城中。
霍丘縣令黃日芳還在欣賞著最近下屬上供的金銀珠寶,沉浸其中,看的直流口水。
他的任期已滿,據說上級準備將他調往揚州那邊,令他高興異常,但是新任縣令一般都是春上上任,他得留下做好交接工作。
突然,他的管家急匆匆的跑進來。
“慌什麼?天塌不下來。”
黃日芳邁著四方步,頗為悠閒自得。
“老爺不好了,流賊把潁州給打下了,潁州都沒有堅持住三天,官軍全完了,眼下流賊正在向霍丘城開近。”
“什麼?信使呢?快讓他進來。”
黃日芳管家拉來一名風撲塵塵的信使,信使趕緊行禮,然後把情況述說了一遍。
黃日芳內心劇震,但是還是問了一句“霍丘可有彆人知曉?”
“小的知道茲事體大,還得從長計議,所以直接從北門進入,直達縣衙報告縣太爺,還望縣太爺早作準備,保護這一方百姓呐。”
“不錯,你做的很好。黃連,去拿十兩銀子賞給他。但是你得記住流賊沒到之前一定保密,否則容易引起百姓恐慌,到時候就會影響全局。”
“小人謝縣太爺賞,小的一定保……”
一柄帶血的刀頭從信使的前胸處露出,信使不可置信的拿手指著黃日芳。
黃日芳的管家黃連嚇得癱在了地上,嘴裡喃喃問道“老爺,要不咱們趕緊跑吧?”
“城內無糧無兵,不跑拿什麼來抵禦流賊?況且本官任期已滿,也沒有了守土職責。”黃日芳說道。
“那為何要殺他……”
“糊塗,不殺他,老爺我能跑的了嗎?你趕緊去把這個人拖到後堂挖個坑給埋起來。”
黃連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把屍體拖下去了,然後趕緊挖坑開始埋人。
黃日芳看著黃連離去,立刻開始研墨分彆給上峰打了一份報告,吩咐手下把大廳清掃了一下,然後派快班出兩人,立刻快馬送到壽州城,絲毫不提義軍逼近的事;再留下了一封信備注給縣教諭倪可大。
“老爺,你乾嘛把縣印留給教諭倪可大,而不是縣丞張有俊啊?”黃連已經辦完事,趕到前廳複命。
“倪可大忠義之士,也許可以守住,唉,老爺我也是沒有辦法,老爺我在霍丘城呆了五年,對於這裡的百姓,甚至一草一木都是有感情的,真心盼望能夠守住……”
話說的好聽,事做的難看。
黃日芳不惜殺害信使而封鎖消息,斷送了城內大量的準備時間。霍丘城內無兵無餉,能夠守住才怪。
霍丘縣令黃日芳在流民軍到來之前倉惶逃離,除了給上峰寄信和留下印信和信件指定代理人以外,並沒有做出任何事。
整個霍丘城還是沉浸在節日的氣氛裡,對於流民軍的逼近一無所知。
霍丘陳家埠,崇禎八年正月初八
陳家埠在霍丘的東北約二十裡處,約有上百人埋伏在更北邊的十裡井一帶,為首者正是軍改後的後金領催紮喀裡和聞香教左護法秦永福。
對於後金來說,想要掌控聞香教,對於叛徒就必須斬儘殺絕以儆效尤。
紮喀裡於是帶著十名女真精兵前來,目的是狙殺聞香教的三個叛徒左忠禹、許若襄和齊濱。而秦永福則是奉了王可就的命令,前來劫奪許嫣。
兩人各懷心思,之前已經偵查好,剛才前方探子已經報告,迎親隊伍已經出發,前往夾洲接人,就等著迎親隊伍的返回。
紮喀裡不相信秦永福,畢竟讓他派人監視三個人,三個叛徒竟然又能光天化日之下逃到了千裡之外,他自己到來後親自偵查,發現夾洲防衛深嚴,於是定好計劃,在迎親隊伍返回時再動手。
“主子,您說流賊會不會已經快到霍丘了?”秦永福小心地問道。
“不管他們,咱們做好自己的事就成。”紮喀裡說道。
霍丘縣城東外有一片桃樹林
一群身穿土黃色衣服的蒙麵人正在林子中休息,一麵注視著不遠處的道路。
這些人都是來自於霍丘城西蔡家莊,蔡家莊位於霍丘城西南三裡外,莊主蔡慶國同時也是霍丘白蓮教的首腦,霍丘白蓮教不跟外界有溝通,是一個相對封閉的邪教組織。
年前臘月,蔡慶國在霍丘城西水碼頭見到了從登州來霍丘的許嫣一行,不經意間看到了許嫣,頓時驚為天人,當時護衛的人多,因此不好下手去搶,但是心中久久不能忘懷。
蔡慶國通過調查後了解到許嫣今日成親,因此早就提前安排好手下一百餘人,準備在夾洲到陳家埠之間的近三十裡路之間,把許嫣給劫回家。如果官府追究,索性去大彆山當土匪去。正好有了壓寨夫人。
當然儘量不讓人覺得是自己劫了人,所以他把埋伏的地點設在了中途,霍丘城東桃園林。
蔡慶國想到成功後的情形,不禁樂了,心中帶有一絲竊喜,眼睛始終盯著前方,期待著接親的隊伍儘快出現。
霍丘夾洲以南二裡的俞林莊
李宏義的心腹乾將甘源率領著五十名壯漢,人人身穿灰色衣服、帶著黑色麵罩,埋伏在莊外,戰馬則統一放在俞林內。不遠處的一個土包外,數十具老百姓的屍體躺的橫七豎八。這些都是甘源怕信息外露而殺害的。
李宏義投靠劉澤清後,一直隨著劉澤清到處流動,清繳流民軍,後來繳獲了聞香教總部下發的公告,把左忠禹、許若襄、齊濱和許嫣都列為教內叛徒。
李宏義派人打聽,才得知許嫣竟然嫁到了霍丘陳家,這讓他氣急敗壞,趁著還沒有正式成親,特從鄲城派心腹甘源帶人來霍丘劫人。
甘源等人坐船在霍丘城西登陸的,派了二十人看船,然後派人偵查後,率大部人馬來到了俞林莊。甘源派人觀察著夾洲大門,他知道夾洲不好打,就等著接親的隊伍出來後,發動進攻,把人搶過來,然後絕不戀戰,立刻趕到霍丘城西駕船離開。
霍丘夾洲
許嫣坐在梳妝鏡前,她的三姑許若襄和四姑許若雲都來了,幫著她做著最後的梳妝。
許紫衣則在一旁幫忙。
張母容氏曾經看熱鬨一般進去看過,出來後大呼“太美了,簡直跟仙女一樣。”
許嫣一頭烏黑的秀發猶如瀑布一般泄下,白淨光滑的臉龐略顯羞澀。
張鹿安不敢進去,隻在門口陪著陳利昭等候。
就聽見兩個喜媒人,一個身穿大紅色夾花襖,一個身穿綠色夾花襖,兩人一人一邊,夾著一個蓋著蓋頭的女子走出了門。
陳利昭顯得特彆激動。
“時辰已到,新人上轎。”
頓時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一旁的頑童大聲的起哄叫著。
張鹿安麵帶微笑輕輕的自言自語說了一句:
感謝你特彆邀請,來參加你的婚禮。
張撿的眉頭正擰成了一股繩,兩隻手攥的緊緊的,突然聽到張鹿安說話,回頭問道“少爺你說啥?”
“哦,沒什麼,我為陳大哥感到高興……”話還沒說完,突然看到了跟著後麵出來的許紫衣,張鹿安突然喊了一句“許紫衣。”並且接連招手。
臉上嬰兒肥、肉乎乎的許紫衣也看到了張鹿安,頓時展顏笑了起來,眼睛彎成了一道月牙形狀,但是突然好像想起來什麼似得,轉臉就麵若冰霜。
張鹿安十分苦惱,自言自語道“這女人就是善變,一眨眼的功夫,馬上就是不一樣的臉色了,怎麼搞得嘛。”
好在有鑼鼓和鞭炮的掩護,其他更遠的人聽不到張鹿安說的話。
但是旁邊的張撿和李大勇卻是聽到了,李大勇不緊不慢地說道“鹿安少爺,許紫衣是大少奶奶的陪嫁丫頭,按道理說也是大少爺的侍妾……”
“轟”的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張鹿安的腦袋裡突然間炸開,張鹿安愣在了原地。
張撿頗為不平的說道“該死的,一個不夠,還兩個都占著。少爺不要傷心,以後你還能找到更好的。”
這回變成了張撿來安慰。
李大勇推醒了張鹿安,大家開始跟著轎子慢慢出發了。
一路敲鑼打鼓,好不熱鬨,張鹿安成為了送親人。
但是張鹿安的心裡卻是很不開心:
人啊,有時候就是賤,越是容易得到的,越不珍惜;越是覺著得不到的,反而彌足珍貴,錯過了就會顯得特彆惋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