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老爺子滿意蘇花朝,想讓她給隋禹做媳婦兒。
霍綏的臉瞬間冷了下來。
蘇花朝嘴角掛著抹淡淡的笑,低頭,對上自己眼前的餐盤。
突然,身邊發出一聲嗤笑,“哎老爺子你煩不煩啊,我才幾歲,你就每天孫媳婦兒孫媳婦兒的。”
隋禹的母親嗬斥道:“隋禹!說話注意態度!”
隋禹伸手就把手上的勺子一摔,“我就這兒態度!”
他雙手環在胸前,一臉痞壞痞壞的樣子,“你邊上那誰不都還沒結婚嘛,比我還大三歲呐,您不催他,催我乾什麼?”
話音出口的瞬間,室內一片安靜。
隋禹說的那人,是霍綏。
但霍綏,誰敢催他結婚?一直以來,霍綏在隋家,都是眾人不敢惹怒的對象。並不是說他如何的心狠手辣不留情麵,而是,隋家當年辜負了他太多。
隋佳蓉自離婚之後把他帶回隋家住了半年,那半年,是永生難忘,是痛苦萬辭。
當年霍綏遭遇車禍,從醫院熬了幾個白晝,終於九死一生的從鬼門關爬了回來。自那以後,性情大變。隋老爺子把國內外的叫得上號的心理醫生都找了個遍,可霍綏的狀況沒有一點的改變,他仍舊處於鬱結之中。
像是此生無可牽掛。
而恰好那時陳清月答應了霍孟勉結婚,在婚前,霍孟勉說,“要不我把阿綏接回來吧,這樣,至少花朝有個伴。”他低頭,理了理蘇花朝額上碎發。
沒過幾天,他就去隋家接了霍綏。
隋老爺子那時瞞著霍綏的心理狀態不好的消息,不顧躺在病床上的隋佳蓉的意願,沒有猶豫的便把霍綏交給了霍孟勉。
到頭來,第一個發現霍綏不對勁的人,竟是蘇花朝。
那時陳清月與霍孟勉的關係已處於懸崖邊緣,家裡總是出現陳清月尖銳的聲音,霍孟勉在她麵前總是隱忍萬分,但逼到深處,再是好脾氣的人,也會嘶吼如猛獸。
在不知道第幾次爭吵的時候,蘇花朝從房裡跑了出來。
她抱著jelly cat,跑到了霍家後院。
正好是暮春時節,傍晚□□微醺,泳池裡波光粼粼,遠處吹來的十裡春風吹得人心神晃動。
蘇花朝步調輕快的走到泳池邊,沿岸準備坐下的時候,聽到了一聲慘烈、悲愴的鳥叫聲。
她半疑半惑的往發聲源走去,不過十米的距離,麵前發生的一切,讓她不自覺的張開了嘴。
——霍綏正用棍子,桶著地上的一隻麻雀。
他的動作狠戾,沒有絲毫的猶豫,一下、又一下。那隻鳥似乎腳受傷了,撲扇著翅膀想要飛走,卻被他手上的棍棒給遏製住求生的希望。
蘇花朝雙腿發軟,全身無力的倒在地上。
等他處理完鳥的時候,十分嫌棄的把棍棒一扔,轉回頭來,雙手插在口袋上,居高臨下的望著蘇花朝,不屑一笑:
“害怕了?”
蘇花朝驚慌的抬頭看他,他的眼裡沒有絲毫的愧疚,他隻是淡淡的、淡淡的看著她,看著這一切,看眾生平等,看萬物蒼茫。
蘇花朝瞬間落淚,她說:
“霍大哥,你要活的好好的啊。”
霍綏冷漠的臉上裂開一道縫,他看到麵前明明怕得要死的小女孩,倔強的瞪大雙眼,她的眼眸幽深,眼眶裡的眼淚不停在轉,如耀眼碎鑽般,刺的他心口開了一道縫。
她鬆開抱著邦尼兔的手,扒拉著霍綏的褲腿,哭著說,“你想要什麼,我都幫你拿來。”
“霍大哥。”明明是一無所有的小女孩兒的她,撕心裂肺的喊,“求你對自己好一點。”
霍綏那一刻,胸腔裡浪起一陣又一陣的熱潮。
春風吹過,他低下頭,突然笑了出來。
——“有人會在乎?”
“我會!”
蘇花朝張嘴嚎啕大哭,嘴巴裡的扁桃體都看的一清二楚,她說:“我在乎你啊!”那時的她像個江湖女俠。
霍綏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般,他半蹲下,十六歲的少年神情桀驁,嘴角微微勾起,戲謔道:“你聽到了嗎,”他指了指室內霍孟勉與陳清月的爭吵聲,“他們,最多半年就要離婚了。你,最多待在這兒半年。——在乎我?半年的在乎?”
說完,他自己都覺得好笑。
又是半年。
蘇花朝說:“我不走,我不走。霍綏,我永遠都不會走的。”
霍綏看她哭的泣不成聲的樣子,聽著她語氣裡的堅定,心裡竟莫名湧了一絲異樣的情緒上來。他伸手,扒開她臉上沾了淚水的頭發,雙手捧著她的臉,說:“為什麼?——蘇花朝,你沒有理由待在我身邊的。”
蘇花朝雙手從他褲腿上移到他的衣服上,她扯著他的衣袖說,“你不應該是那樣的。霍大哥,你不應該是那樣的。”
霍綏平靜的看著她。
蘇花朝:“你到底是怎麼了?到底是怎麼了呀?”
霍綏隱忍的看著她,指腹輕拭著她臉頰上的熱淚,輕聲說:“我就是這樣的人。”
他落聲的瞬間,背後鳥群漫天,吱吱喳喳的聲音近在耳畔。
他的背後是碧藍天空,是潔白雲層,是鳥鳴聲,是風聲,是,命運呼嘯而過的歎氣聲。
蘇花朝說:“你不是那樣的人。”
她堅定道,“永遠,都不是。”
他是驕傲、銳氣、滿身傲骨的人。在她眼裡,一直都是。
所以後來蘇花朝回到霍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帶霍綏去看心理醫生。
她陪著他,一直守在他身邊,哪怕遭到他惱怒白眼,甚至在他情緒糟糕到極致掐著她脖子的時候,仍舊沒有放棄他。
她說:“霍大哥,是我啊,花朝。”
這些年來,蘇花朝不得不承認的一點便是,她是真的有耐心。
被他傷害,遭他謾罵,甚至差一點與他決絕,但最後都陪在他身側。
她曾經說過在乎他,那便是真的在乎他。
或許是她運氣好,又或許是霍綏的命格本就是良善,霍綏的心理問題,竟就這樣治愈了。
旁人不從得知這其中到底經曆了什麼,霍孟勉甚至都不知道霍綏曾有過心理問題,隋家一家驚喜於霍綏的變化,但與之而來的,是積難愧疚深埋於心。
無論如何,蘇花朝都在慶幸,當年她未曾離開他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