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室裡,盛西宇坐在椅子上,目光上下打量著坐在對麵的女生。
第一眼就是漂亮。
很有辨識度的東方美人長相,標準的鵝蛋臉,巴掌大似的,皮膚白,眼睛大而亮,目光溫溫柔柔的,氣質婉約。
不過不是他的菜。
而且這種女生應該很難追。
有些人看似溫柔近人,但身上卻透著疏離感,她就是如此。
昨天初麵結束後,海外事業部經理就過來跟他透露這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說她在前麵幾輪的筆試和麵試裡都表現優異,個人履曆也很優秀。
本科畢業於英國名校,新聞和英語雙學位,翻譯碩士,在校成績優異,其間參加過BP、WUDC等辯論賽,拿過最佳辯手,還曾在聯合國實習過。
盛西宇簡單跟她用英語對話了幾個問題,她發音準確,帶著點倫敦腔,邏輯和表達都十分舒服。
“你上一家公司居然肯放你走?”
顏泠聽出了這是變相的誇讚,隻微微一笑。
關於離職這件事,顏泠想起她提交辭職報告的那天,公司裡的其他同事也問過她一樣的問題。
她一畢業就進入will工作,那是國外的一間知名企業,主營外貿經濟。
顏泠專業能力強,精通三國語言,還能用四五種語言用作日常的簡單交流,所以從試用期到轉正的過程都非常順利。
領導誇她前途無量,說她再努力乾個幾年,晉升那些都不是問題。
但就在她的黃金上升期,她突然提出了離職。
——“00,媽媽想回家了。”
那天書芸隨口說的一句話讓顏泠記在了心裡。
顏泠高中畢業後就跟書芸一起出國,兩母女相依為命,在異國他鄉生活了幾年。
顏泠望著自己媽媽頭頂若有若無出現的白發,眉眼間不知何時浮起的皺紋,讓她不得不意識到一個問題——
她的媽媽,好像在慢慢老去。
於是顏泠決定跟她一起回國。
第二天便跟上司遞交了離職申請。
“一些私人原因。”顏泠回答道。
盛西宇看出了她不願多談的表情,沒再繼續追問。
“下周入職,可以嗎。”他直接說出了麵試的結果。
顏泠點頭:“可以。”
盛西宇讓門口的秘書進來,讓她把合同帶進來,當場就簽上自己的大名。
既然是個人才,就要趕緊留住。
顏泠認真看了下合同的條款,接過他遞過來的筆,低頭簽字。
盛西宇望著低眉順眼的她,靈光一閃,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我突然,覺得你有眼熟。”
身旁的秘書:“……”
就知道,她老板又開始了。
不過他現在搭訕小姑娘的方式怎麼變老土了。
顏泠簽完名後合上筆帽,嘴角扯出淺笑的弧度:“可能是我長得比較大眾。”
盛西宇:“不是,我應該在哪裡見過你……”
話音剛落,會客室的大門倏地被人從外麵推開。
“盛西宇。”
有風吹來,一道略顯急促的男音落下,及時製止了盛西宇沒說完的話。
陳濯清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沙發那邊。
那裡坐了個女人,背對著他,隻露出個白色的背影,背薄腰細,漂亮柔順的黑發盤起,用白色的蝴蝶夾固定住,坐姿規矩,儀態很正。
與他無數次夢裡見到的那個背影完美重疊。
背對著門口的顏泠聽到聲響,她沒回頭,隻是站起身來拿起自己放在一旁的包包,準備道彆:“盛總,那我就不打擾了,先走了。”
她見有彆人來找他,認為盛西宇是有事要忙。
顏泠低著頭往外走,出去時,站在門口的男人卻一動不動,她有點為難,正要開口說話——
陳濯清挪動了下腳步,側開身子讓她出去。
空氣中一股冷冽的雪鬆味鑽入鼻間,微苦清透,像森林裡的草本。
一不留神,她沒發現到跟門的距離,手肘不小心撞到門把手,有輕微的疼痛感,手機也不小心從掌心滑落。
就在她的手機即將與大地來個親密接觸時,有人眼明手快地伸手接住。
顏泠的目光忍不住在那隻手上多停留了一瞬。
冷白皮,手指瘦長,骨節分明,很乾淨。
抓住她的手機時,微用了點力,覆在手背上的青筋冒出,脈絡清晰,極具力量感。
順著這隻乾淨漂亮的手往上,顏泠這才看清了手的主人長什麼樣。
極其優越的三庭五眼,眉目深,漆黑的眸,略而幽深,如星辰藏匿。
沿著山根往下,是英挺的鼻梁,淩厲利落的下頜線。
五官英俊逼人,輪廓冷硬分明,近乎完美的線條落拓有致,似是被造物主格外偏愛的一張臉。
而且這張臉,好像還有點熟悉。
顏泠花了好幾秒才想起眼前的這人是誰。
——陳濯清。
以前跟她一樣都是深城一中的學生。
但他應該不認得自己,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了,而且兩人在高中的時候並沒有什麼過多的交集。
“你的手機。”
他的聲音如本人,聲調低,冷而沉。
顏泠回過神來,伸手接過自己的東西,輕聲說了句:“謝謝。”
是客氣又生疏的語氣。
如同她剛才看自己的目光,一樣的陌生。
陳濯清收回手,自然垂落在腰間時微微握緊,回了三個字:“不客氣。”
他的一係列反應看似很正常,但身為他多年好友的盛西宇卻一下子就能感覺出來他的不對勁。
盛西宇的目光盯著女人的側臉看,腦子的記憶在打架。
他現在敢肯定,自己一定在哪裡見過她。
躺在自己掌心的手機開始震動,顏泠看了眼來電顯示,把手機放在耳邊接聽,一邊往外走,沒有停留。
她離開時,像一陣微風擦過,很輕。
身上有股淡淡的白茶香,無形中將他纏繞住。
那些他無論如何都忘不掉的年少記憶像是衝破封鎖,一下子就被提取出來。
放學後的教室走廊人聲鼎沸,吵鬨聲不斷,外麵晚霞漫天,鮮豔的橘光像潑墨的油彩畫,在天空肆意塗抹。
高大的香樟樹伸直,籠罩四周,餘暉穿過樹葉的縫隙間,落在教學樓的地板上。
金色的光影斑駁,少年少女泛著光的影子在互相追逐,笑容洋溢在臉上,青春而熱烈。
身姿筆挺的少年穿著乾淨的校服,黑色書包挎在單邊肩頭,背影高瘦,融入在茫茫人群中。
他正要往樓梯方向走,耳尖地聽到身後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顏泠,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