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安地戳著指甲,他從來到這裡之後一直低著頭。這裡昏暗的環境讓他心生膽怯,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
“不、我不會玩撲克,抱、抱歉。”
看到少年這般怯懦,連說話的音量都小聲的讓人聽不見,男人額間的青筋沒忍不住跳動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氣。男人內心反複告訴自己要耐心,他調整好呼吸再次擠出微笑,“是嗎?那真是可惜了。”
但是男人並不知道,他的微笑落在彆人眼裡是什麼副樣子的。一定要形容的話,那就是會把小孩嚇哭的笑容,陰險的笑容。
低著頭的少年,一邊兢兢業業的扮演著自己的角色,一邊動腦思考著:乾部a能夠接觸到他,這當中要是沒有森鷗外的手筆,說什麼他都不相信。
這是森鷗外在試探他。可是為什麼要讓a去試探他?這其中的因由——千咫腦中快速整理著有關這個叫a的男人的信息。
ace,異能力是能夠將部下的壽命轉變成寶石。
那麼他一定擁有著很多的財富,而財富也是一種能力。
少年眯了眯眼,難道是——是了,他剛來橫濱的時候,用光了身上所有的積蓄,就要流浪街頭的情形下,他找了一個冤大頭,並順走了對方身上的錢包。
再後來,千咫發現這個被他當做冤大頭的帽子先生,雖然已經猜出那位帽子先生是個不得了的異能者,但沒想到竟然會是港口黑手黨的人,而且在組織的地位絕對不低的那種。
……給自己留下了可能會被揭穿真麵目的隱患。
所以森鷗外才會用a來試探他,究竟是個慣偷,還是……
幸好也隻是這樣子,少年垂下眼簾,眼底的情緒不明。他對金錢並沒有什麼概念,也可以說,對物質需求淡薄的他更缺的是愛,最渴望想要得到的也是愛。
恰恰在這一點上,求而不得。
少年的指甲陷入了皮肉之中,他都感覺不到疼痛。
……
……
港黑辦公室。
“首領,小少爺被a帶走了,要派人跟上去嗎?”
麵前擺著一大堆的文件報告。森鷗外埋頭在批改這些文件,他抽空抬頭看了一眼半跪著打報告的下屬。森鷗外放下了手中的筆,他用手指按了按眉心。
“他沒有被嚇哭吧?”
“沒有,但是剛開始的時候身體和聲音都在抖。”
“那就不用派人跟,a不敢拿他怎麼樣。”森鷗外說道。
緊接著,森鷗外困擾的歎了一口氣,“那孩子就是膽子有點小,到底怎麼就變成這樣子的呢。”
“再者,”森鷗外將鋼筆放在手中,來回打轉了一圈、然後啪嗒砸在桌麵上,“還有一件事,我要確認一下。”
“是,首領。”下屬低頭致禮後退下。
森鷗外重新撿起鋼筆繼續批改。這時正好手捏著蠟筆的愛麗絲蹦蹦跳跳從辦公桌經過,她狀似無意地說了一句:“會被討厭的哦?”
鋼筆又啪嗒地一聲掉回了桌麵上,多滾了幾圈。
……
a似乎將他的中堅基地建在了地下室。四麵掛有燭光微明的壁燈,但總體上還是不夠亮騰,光是待在這樣子的環境,就讓人感到內心被蒙上一層陰影,更何況少年的周邊站著的都是他不認識的人。
“森鷗外選的繼承人就是這樣子的小鬼?”
“除了皮相長得還不錯之外,我在他身上根本就看不到任何價值——完全就是個膽小的普通人,對我的計劃一點幫助也沒有。”
a覺得自己今天把森鷗外的養子請過來,就是個錯誤的決定。他在這個小鬼身上看不到任何野心的痕跡。a是個金錢利益至上的男人,他的乾部之位是通過砸錢獲得的,他不信任森鷗外,同時a他想要謀反。
原本以為能夠被森鷗外看中收養的小孩,想必一定是個不簡單的角色。但萬萬沒有想到——還真是他想太多了。
在主觀判斷這個小鬼沒有利用價值之後,a就不願意浪費時間在這個小鬼的身上了。他找了個借口撤離了,便來到了這間主監控室內。
監控視頻裡能看見,被單獨留在房間裡的少年,在確認房間沒人之後,他才稍微放開了點膽子,睜著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四周。a發現自己高估了這個小鬼,他真就隻是看看,沒有其他多餘的舉動。
a徹底厭煩了。
男人對部下道:“派人把他送回去。”
哪怕男人想要用金錢誘惑這個小鬼,但對方拒絕跟他交流,話都不肯說,他也拿這個小鬼沒轍。打不能打,罵不能罵,也隻能把人安全地給送回去了。
男人整理了一下領帶,然後離開了主監控室,但他沒有發現的是,有一團小小的黑影,與他一前一後的交錯著進入屋內。
……
“請這邊跟我走。”
前去帶千咫離開的是一個紅發的少年。
“你是見到的第一個惹得ace那麼生氣,卻活著從這裡被送出去的人。”
“ace掌管著橫濱地下最大的賭局,可能是因為他自己就是開賭場的幕後莊家,好賭的人,天生排斥膽小的人。會讓他看得很慪火,但也許你拒絕的是對的。a他信任的隻有錢和他的部下。”
千咫難得抬眼,分了一點眼神給這個紅發少年,紅發少年的臉頰有兩道刀疤,脖子上還帶著一個頸圈。
“你不就是他的部下嗎。”一直沉默的千咫突然開腔,紅發少年愣了一下,他顯然沒有想到,ace找千咫說話,十句中都不一定會回他一句的千咫,竟然會理他的閒話。
原本紅發少年都做好不被千咫搭理的心理準備了。
紅發少年指著自己脖子上的頸圈道:“隻要ace一個響指,我就會變成寶石。這是他的異能力。”
隻見千咫眨了眨眼睛,紅發少年也不知道他到底理解了沒有,少年繼續說道:“你和我們不一樣,我們甚至已經可以算得上是ace的私人東西了。ace不把我們當人看,但是我們隻有順從他才有活下去的可能,比如就在昨天——死了一個人,對ace來說,隻不過從50銳減成49這個數字罷了。”
“或許連人數都沒減少,因為ace看中了一個新的部下。”
“新的部下?”紅發少年點了點頭,自顧自陷入回憶。他沒能注意到,千咫的眼裡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他現在就在囚牢裡。老實說,那個囚牢的男人說出的話讓我感到很震驚。我也曾想過說那麼帥氣的話——”紅發少年閉了閉眼,又睜了開來,說道,“那個囚牢隻有ace有鑰匙,他逃不出去,所以我想那個男人也堅持不了多久。”
“是嗎……”
……
在這間潮濕陰暗的囚牢裡,收押著一個危險係數sss級的人物。
那些光線照不到的角落,前來拜訪夜晚的鬼魅不知藏匿在了何處。兩排的燈光搖曳不定,光亮忽明忽暗,
仿佛在掙紮著顫抖著、畏懼著什麼東西。
藏匿在黑暗裡的紅光,一雙葡萄紅色的眼瞳正泛著森然的紅光,仿佛能夠吸引鬼魅攝人心魂。
青年單獨被收押在陰暗的囚牢之中,他獨自坐在椅子上。正常的白色囚服穿在黑發青年消瘦的身上,未免顯得過於寬大。
他的神情好似很自然,將這個陰冷潮濕的囚牢,當做自己的家一樣自在。
青年的腳邊附近,地上滾落著一瓶被砸了一半的酒瓶。紅酒和血液混合了在一起,都是一片紅。
“……”
突然這個時候——囚牢那扇厚重的門被打開了,光亮闖了進來。刺眼的光線讓青年循從生理本能的閉上了眼睛,他正打算睜開的時候,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現在看上去似乎相當狼狽呢,老師。”
費佳失笑。
……
“你來了。”
這個如今身為監下囚的俄羅斯美青年如是說道。
千咫靜靜地盯著費佳,對方也大大方方地任由他看。
在兩人進行眼神交換的數秒之後,千咫率先移開了視線,他盯著地上的碎掉的紅酒瓶,目光瞬間變得陰冷,“他傷你了?”
費佳沒有直接回答他,自顧自說道:“人類總是容易被自己的情緒所支配操控,越是暴躁易怒、自私自利的人,在遇到事情後就越容易武斷地堅信自己所看到的、所聽見的。他的下場就會是這樣子的。”
“千桑,你什麼時候有見老師做過沒有謀略的計劃?”
“一個不留?”
“一個不留。”
少年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的視線在這間囚牢四周的環境遊走了一圈,最後落到了費佳的那一聲,
仿佛沒有絲毫留念。
……
a離開基地沒多久,就被部下的一個急促的電話叫回來了。
說是a帶來的那個少年在基地附近消失不見了。
負責開車將少年載回到港黑大樓的部下解釋道,因為停車的位置比較遠,所以他讓少年先在原地等著,等他將車開過來再接他上車。
結果等他開過來之後就發現少年不見了。
這次a出動了近乎半數的部下,去尋找消失的少年。不管怎麼說,人是他從港黑帶出來的,如果少年在他的地盤上失蹤,這就這可就意味著,他將森鷗外徹底得罪了。
在沒有足夠的底氣謀反之前,這是a最不想看到的情況。因此就算是掘地三尺,他也必須要把這個少年找出來。不然他無法跟森鷗外交代。
所幸——最後a和他的部下在基地門口附近的一塊草皮地上,找到了失蹤的少年。
少年因為失血過多,暈倒在了草地上。
當a的部下找到他的時候,少年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他的右腳被老鼠鉗夾住了,血色染紅了褲腳,沿著一路被壓倒的雜草,鮮草混著血腥味。
從現場草皮情況就能夠看出,少年恐怕是忍著劇烈的疼痛,拖著血跡,掙紮著往前爬了很長一段路。
但是這裡地處偏僻,沒有人聽見少年虛弱的呼救聲。
這裡的基地是建在地下室裡。地下室附近潮濕味很重,特彆容易滋生鼠患。因此就有人在附近放了老鼠鉗,。而這附近的雜草生得茂盛,時間久了,恐怕連這個基地的人也忘記了具體把它們放在哪裡了。
在茂盛的雜草遮擋下,這些老鼠鉗都能作為一種殺傷力很強的陷阱了。
……
……
森鷗外此時正坐在少年的床邊。右腳的傷口剛包紮完,少年緊鎖著眉頭,閉著雙眼、命若懸絲地躺在了床上。他的額頭滿是新冒的冷汗。
一向鬨騰的愛麗絲變得很安靜,她看了看正在照顧少年的森鷗外,又看了看臉色白得像一張紙的少年。然後一聲不吭地在診室找了個椅子坐下來。
用濕毛巾幫千咫擦汗的森鷗外,發現少年身上的衣服也全都被汗水浸濕了。
他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愛麗絲立刻站了起來,小跑到了少年的房間,去給千咫哥哥找換穿的衣物。
森鷗外親自動手脫下少年身上的襯衣。當他解開了襯衣的最後一刻紐扣,森鷗外的眼神一凝——。
在少年白皙的肌膚襯托下,那些鞭撻傷、掐痕、淤青之類的痕跡,就顯得格外的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