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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午午睡起來,昭雪就聽到了昭嵐的天星宗麵選過了的消息。
當然,季雪壽也過了。
昭嵐直奔她房間,告訴她好消息,又把她推著去沐浴。
“這才剛下午。”
昭雪的聲音隔著水霧從隔間裡朦朦朧朧地傳出來。
“當然是因為阿姐你好不容易才能跟我出去一趟,”
昭嵐笑嘻嘻的,“我也打扮了好久呢。阿姐你這次就乖乖聽我的吧!”
昭雪:“……”
她沒轍,頭一次洗了個香噴噴的花瓣浴,又被侍女從浴桶裡拉起來打理頭發。
她打了好幾個噴嚏。
侍女們一邊悄悄讚歎,一邊幫她梳了個時興的單邊發髻,昭嵐親自給她挑了一件漂亮的靛青色長裙。
上半身是藍白色的暗扣搭肩,青紫色的流蘇會隨著步伐蕩漾,裙擺像一尾遊魚一樣靈動。
昭雪讓侍女從衣櫃裡給自己選了手袖戴上。
能夠恰好遮住先前舞劍扭傷的地方。
昭嵐把鏡子推到她的麵前。
鏡子裡的少女皮膚瓷白,眼睛黑白分明,眼尾低垂著,像初秋的月一樣清清冷冷,垂眸歪頭看向鏡子時如同蟾宮的一棵月桂,整個人垂著滿枝頭憂鬱的花。任何看到她的人無法不被她所吸引。
“我啊,現在真是嫉妒死傍晚花燈節會來的那些人了。”
“為什麼?”
“我與阿姐你是姐妹,好不容易趁著分彆前才能把你邀出來。而他們與阿姐你素不相識,第一次看見的,就是漂亮得要發光的你呢。”
什麼啊,這丫頭。
昭雪抬手摸了摸她臉頰邊的頭發:
“以後這樣的機會還有很多吧?”
“哪有啦!天星宗和藏劍宗相隔十萬八千裡,坐馬車也要坐數月半載呢。”
“你以後修仙,修的不是劍嗎?那肯定能學會什麼……禦劍飛行?”
“誒——說的也是!”昭嵐又高興起來,“那以後就能隨時去找你玩啦!——哇,阿姐,這個好漂亮,試試看這個耳飾!”
“……”
還沒聊一會,門突然被敲響。
昭雪:“進。”
門外頓了一會兒,才慢慢響起“吱呀”一聲。
昭嵐先回過頭去,她愣了好半會,像是被嚇傻了一樣,耳墜“叮當”落在桌麵上。她磕磕絆絆道:
“母、母母親!?”
昭雪一滯。
她慢慢回過頭去,看見那婦人站在門邊,端著一隻手臂,走進屋裡。她神色如常,一如既往的威嚴淡漠,隻是在看到昭雪時眼神微動。
昭雪“蹭”地一下站起身來,差點把椅子帶倒。她扶著梳妝台,有些緊張和局促地看向沈清:
“您、您怎麼來了?”
沈清看了看昭嵐,對她示意:“你先回房間吧。”
昭嵐支支吾吾:“母親,其實,我傍晚要跟二姐出去玩的……”
“我知道,”沈清點頭,“不會耽誤很長時間的,我隻是想來找你二姐說點話。”
說話?說什麼?
昭雪忐忑不安地想。
“……好。”
昭嵐擔心地看了她一眼,還是退出了房間。
“你坐下吧。”
沈清走過來對她說道。
“……嗯。”
昭雪緊張地扶著椅子,神思不屬。
她們上次一彆前,她說了那樣的重話,後來她就經曆了綁架事件……那次以後,他們一麵也沒見過。她死裡逃生這麼長時間,沈清從未來看過她一次。怎麼今天突然來她的房間要找她說話?
對方卻隻是認真地端詳了她一會兒,
昭雪把頭彆過去。
“你……”
沈清說,“你今天很漂亮,昭雪。”
“……”怎麼突然扯這種家常話?
昭雪忍不住抬頭對上她的眼神。
“母親,您……”
“其實你不用打扮。”
沈清在她的麵前拉了張椅子坐下來,“畢竟,出去玩是為了自己舒服開心,不是嗎?”
“……昭嵐她很重視這次花燈節會。”
昭雪在她坐下來後才敢慢吞吞將屁股挨上椅子,又慢慢將眼神轉走。
“那孩子,從小就是這樣。”
沈清有些無奈,“什麼事都喜歡大張旗鼓的,也不會顧及彆人的看法和意見,因為年紀小,大家就都寵著她。”
“……”
“你已經從她那裡知道了剿魔的事情了吧?昭陽之前跟我商量過,我本不想同意的,但是你大姐同我權衡了很多利弊,又極力勸說。你們過不了幾天就要離開家族去剿魔了,她這幾天準備的事情很多,所以暫時沒能來看你。”
“嗯。”昭雪小聲說,“我知道。”
大姐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她很清楚。可是沈清一樣沒來看過她,不是嗎?這一次特地來找她,應該是想好好敲打她一下吧。除了訓斥一下那天她說的重話之外,還要叮囑她出去之後彆闖禍、彆給大姐添麻煩、彆丟家族的臉之類的話吧?
真是……
昭雪攥緊了自己的袖子。
又丟人又尷尬,幸好昭嵐這家夥不在……等等,那臭丫頭這一次不會也在聽牆角吧?
啊,早知道之前就不在夫人麵前放那種蠢話了!!
昭雪懊惱地想。
清冷冷的聲音這時卻忽然打斷了她的思緒。
“——我,一直在回想你上次說過的話。從你離開我的房間之後,我一直在回憶著過去,我在回想,那些年裡,我到底直接或間接地給你造成了多少傷害。”
“……”
突然在說什麼?
“昭雪你,原本是那樣內斂而不善表達自己的孩子。”
沈清看著她,不知道是回憶起了什麼,表情突然變得有些難過起來,
“但是當時,卻能夠對我說出那樣悲傷而憤怒的話,你這麼多年,一定都過得很辛苦吧——我在那之後一直這麼想,也很想知道,”
昭雪愣住了。
她似乎一時間不能夠完全理解對方的話。
“——昭雪你,恨著身為你母親的我嗎?”
昭雪睜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