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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

隨著“哢嚓”的一聲清響,手臂被折斷的同時,謝明毓也被甩了?出去,吐出一口血。靈力造成的傷口壓迫了?他的腹部,肋骨斷了?幾根,內臟也受到壓迫,他每動一動就要吐出幾口血。

就連眼前也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哈啊……”

謝明毓按著自己的傷口,靠在樹乾上?吐血,那幾人?怒氣衝衝持著劍朝他走?來,然而少年竟支撐著自己站起身。

他撈起一根粗笨的木枝,繞過那幾人?的攻擊,擊打?他們的手腕腳腕,隨著幾聲痛呼,也有人?放棄近戰,直接用靈力攻擊他。

他由?於受傷,身形不?如之前靈活,好容易堪堪躲過幾次攻擊,身上?也負傷累累,沒有一處好地方。

“該死的……比泥鰍還狡猾!!”

“怎麼打?不?中?——啊!”

謝明毓繞過攻擊,拾走?其中一人?遺落的劍。那笨重的劍被他拿起來顯得極為不?搭,弱不?禁風的身形看上?去下一秒就要被重劍帶倒了?似的。

然而,就是?這樣的少年,執著劍,不?要命一樣衝進幾人?之中。

一下、兩下。

在他自己受傷的同時,劍也精準地插入那些?人?的肋骨處,隨著痛呼和尖叫,一場暴雨緩緩落下,濺起了?泥土和落葉,而空氣中的瘴氣似乎也緩緩流動起來。

“撲哧”

劍刃插進最後一個人?的背後,謝明毓用力一捅,血花濺在他的臉上?。

但是?很快,血被雨水衝刷開去,就連他的臉上?原本的血汙也變得光潔。

謝明毓喘著氣,精疲力儘,閉上?眼睛,任由?雨水衝刷惡心的血腥氣。

熟悉的聲音好像響在耳邊。

“……”

“謝明毓!”

“謝明毓!!”

重劍再?次從泥土裡?拔地而起!帶著飛濺的雨水和血水,直指向那個朝著自己奔來的少女。

而昭雪,看著那重劍的劍尖直指自己的額頭。

她臉色慘白,心臟差點?停止。

少年的表情好像從地獄爬上?來的修羅惡鬼,渾身是?傷卻依舊沒有倒下,明明視線幾乎被模糊,漆黑的像火焰一般的眼神也依舊靜靜燃燒著。

他的身邊,橫七豎八倒著不?隻是?死是?活的弟子們。

靈犀默默道:“哇……真是?殺瘋了?呢。看來沒有你,他一個人?也能夠解決。”

謝明毓睜大眼睛,那劍尖抵著昭雪的額頭,好一會兒他才手腕一抖,重劍落下。

“哐!!!”

和劍一起落下去的,是?謝明毓。

他好像脫力一般,整個人?再?也支撐不?住緊繃的精神,徹底倒了?下去。

昭雪很想上?前把他扶起來,但是?她身體發抖,幾乎沒法?走?過去。

……剛剛,謝明毓是?真的想要她死。

“你怕了??剛才,他是?把你當成敵人?了?吧?”

昭雪咽了?咽喉嚨:“不?是?。不?是?他看錯。”

她說,“剛才,謝明毓是?真的差點?殺了?我。他動了?殺意。”

她離開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

雨水簌簌落下,謝明毓躺在水流和土壤上?閉著眼睛。血腥臭的身體在他的周圍環繞,讓他惡心,但是?他沒法?再?動一下。

……他剛才對她做了?那樣的事,她應該走?了?吧?

走?了?也好,彆再?煩他了?。反正,她已經看清他的本質了?。

他本身,就是?這樣除了?殺人?和不?會死以外一無所?長的一條賤命而已。

謝明毓閉著眼睛,聽著耳邊清晰的雨滴聲。

他知道他死不?了?,不?管受了?多重的傷,隻要睡一覺,又能重新站起來走?路。

但是?……

柔軟溫暖的手貼著他的臉頰。

“痛嗎?還能站起來走?路嗎?”

少女的聲音響在他的耳邊,她還有點?害怕,聲音稍微有些?顫抖,但是?在儘力安撫他。

淺淺的靈力流進他的經脈,像是?杯水車薪。昭雪又給他喂了?點?丹藥。

溫暖的感覺流向四肢百骸,謝明毓睜開眼睛。

少女的麵容在雨中顯得不?是?那麼清晰,她擔心地皺著眉頭,把自己的外套給破破爛爛的他裹上?,輕聲自言自語:“……雨這麼大,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回去。”

謝明毓閉上?眼睛。再?睜開。

她居然沒有消失。

他不?知所?措地張了?張唇,雨水從麵頰上?劃過,好半會兒,昭雪才聽見?沙啞乾澀的聲音。

“對不?起。”

少年說道。

他被昭雪拖到樹下,又罩上?一層乾燥的結界。少女衣領的馨香縈繞在他的鼻尖。

“靈兔死了?,對不?起。”謝明毓閉著眼睛,沒有看她,“你可以隨時解雇我,現在也可以。”

昭雪頓了?頓:“你要跟我說的,就是?這個嗎?”

“……”

“你覺得,我是?那種會把你丟在這裡?不?管的人?嗎?”

“……”

昭雪伸手,纏好謝明毓傷口處的紗布,她好像有點?生氣。

“不?被人?信任,是?這樣的感覺嗎?”

昭雪想,那從前,不?被她信任的大姐、妹妹她們,心底都是?這樣苦澀又無奈的感覺嗎?

謝明毓沒有說話。他麵色蒼白,看起來呼吸十分微薄,青色的血管在幾乎透明的皮膚下流動,不?注意看甚至以為他已經死了?。他的手和皮膚也像是?死人?一樣冰冷。

“我知道,靈兔的死不?是?你的錯。”昭雪一邊處理他的傷口一邊說,“況且它是?我決定養的,它死了?,也有我的責任。”

“我隻是?想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那些?人?做了?什麼?”昭雪問,“我的劍,為什麼沒有帶上?它?”

“……”

謝明毓沉默了?很久,久到昭雪幾乎以為他已經睡著了?的時候,他才輕輕開口,不?注意聽的話,聲音仿佛會被雨水一起衝刷掉。

“他們有一人?會幻術。”謝明毓閉著眼睛道,“他幻作你的樣子,約我去院子裡?,挾持了?靈兔,逼迫我去瘴氣林。我沒來得及帶劍。”

昭雪睜大眼睛。

……幻術。如果不?是?用丹藥的話,這可是?高級法?術,不?是?普通弟子輕易就能使?出來的。

“他們叫你去,你就去?”

“……”

“那剛才,你見?到我,也以為是?那些?人?,是?嗎?”

謝明毓依舊沒回答。但是?昭雪心底的疑惑已經解開了?,儘管又新增了?不?少危機,但是?或許現在,在謝明毓麵前,這些?都不?是?那麼重要。

“對不?起。”聲音卻再?次響起。

昭雪問:“是?因為剛才的事?你跟我道歉過了?,沒關係,我原諒你了?。”

“不?是?。”謝明毓卻說。

他靠著樹乾,睜開眼睛。濕漉漉、黑沉沉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他說:

“不?是?因為那個。”

“兩次都差點?沒有認出你,”少年虛弱又認真地說,“因為這個,對不?起。”

昭雪一頓。

居然是?因為這種事……

“沒關係,我很大度。”她笑了?笑,“你先休息吧?我的結界還能維持一段時間?,這雨過一會兒大概也就停了?,等天亮的時候我們再?回去。”

謝明毓輕輕道:“嗯。”

昭雪從納戒裡?帶出一些?水和毯子。

她好像什麼都喜歡帶著一樣。

夜風有點?兒涼,昭雪擠在他旁邊,靠著樹乾麵對著篝火。

結界外,雨聲依舊簌簌不?停。

謝明毓即使?閉上?眼睛,也能感覺到篝火給人?溫暖安心的亮度和溫度,以及身邊人?身上?傳來的淺淺、淡淡的清香。

奇怪的情緒在像是?潮濕的雨一樣在心底蔓延著。他不?知道那是?什麼,隻是?在期待的同時又變得畏懼,拉扯著他的心臟,讓他沒辦法?

YH

休息。

他忍不?住想……萬一他那時候真的沒刹住,殺了?她,當如何?

隻是?想到有這個可能性,他的手就幾乎無法?再?握住劍。他不?敢想象那個後果,那個讓他絕對無法?承受的後果。

不?過是?想一想而已,可怕的思緒就紛亂起來。

她離開的這麼多天裡?,他已經很清楚她的意義了?。

不?想。不?敢。不?願。他很想讓她離得遠遠的,最好徹底遠離他的視線,但是?私心卻想靠得近一些?。再?近一些?。

謝明毓閉著眼睛,額頭已經發燙發疼起來。乾燥的氣流縈繞在他的鼻腔間?,他連半分聲響也沒有發出,少女卻扭了?扭頭,揉著眼睛醒來。

“發燒了?嗎?”

謝明毓的嗓子已經啞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昭雪揉了?揉眼,惺忪地爬起身,用手背貼了?貼他的額頭,似乎是?沒感覺,又用臉頰貼了?貼。隨後翻找起自己的戒指,給他喂了?一點?丹藥,又給額頭上?貼了?張冰冷符。

“因為要維持結界,所?以精力不?是?很充沛,”昭雪看起來困得不?行,但還是?握住他已經有些?滾燙的手,“不?過你不?用擔心,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她說:“我知道你是?心性堅定之人?,世事艱難,但你仍願意堅持自我。我相信你,也願意幫助你,所?以,不?要再?擔心那些?虛無縹緲的事情了?。”

符咒源源不?斷地給他傳輸著涼意,讓他的心好像也一點?一點?地像是?泡進涼水一般,從躁動中平息熨帖下來。

雨停了?。身邊也傳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蟲鳴聲的風吹聲沙沙響起,月色被雨水衝刷乾淨,盈盈月光漏在林間?。惱人?的血腥氣此刻被掩蓋而去。

謝明毓閉著眼睛,想道,不?管以後發生什麼。

至少此時此刻,她就在他的身邊。

第057章

057.

天色蒙蒙亮, 昭雪被鳥鳴聲吵醒。

她揉了揉眼睛,露水滴在臉上,有些許涼意。

眼前的篝火已經熄滅。

昭雪想起?來昨晚係統播報的【謝明毓好感已超過六十?】的?提示音。她都差不多快忘記好感度這回事的?時候, 係統又提醒了她。

事到如今,在她心底,原方案都變成下下策之選了?。而能讓未來一勞永逸的?人就躺在她身邊。

她伸手去探謝明毓的?額頭,燒已經退了?, 對方的?臉色看?起?來好了?許多。

“醒了?嗎,一起?回去吧?”

謝明毓睜開眼睛。一醒來便?是她的?臉,“沙沙”的?樹葉和篝火燃儘的?灰燼寧靜味道。

“嗯。”他扶著樹乾起?身,兩?個人一起?收拾了?一下, 昭雪扶著他往回走?。

“傷大概多久才會好?”昭雪問他。

“大概一周。”

昭雪有點詫異:“這麼快!”

快嗎?謝明毓一直以為其他人都是差不多。

“一般來說, 你傷成這種程度最少要半個月呢。”昭雪想了?想,“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 你不能因為自己傷口好得?快, 打起?架來就那?麼不要命。”

“……我記住了?。”謝明毓說。

兩?個人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回到院子裡?,昭雪帶著小靈兔的?冰涼的?身體出來, 在樹下開始挖土。

謝明毓也默不作聲地?一起?挖。他看?著昭雪把兔子小小的?、白色的?身體埋進?土裡?,然後把土疊在它的?身上。它脆弱的?、安靜的?身體慢慢被土覆蓋起?來,逐漸再?也看?不見。

她們在小靈兔的?墳邊坐了?一會兒, 什麼話也沒說,隻能聽見風吹過的?聲音。

謝明毓微微轉頭, 看?見昭雪的?表情。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隻覺得?她的?表情此刻看?起?來有點哀傷。

他突然有一種不可?思議的?衝動, 他想問問昭雪,如果有一天他死了?, 她也會這樣?傷心嗎?

但?是他什麼也沒說,而昭雪最先開口了?。

昭雪沒睜開眼睛,她不知是看?見了?什麼,問謝明毓道:“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謝明毓?”

謝明毓:“嗯。”

她睜開眼睛,看?向他,驚訝道:“你不問我是什麼事?”

謝明毓順著她問:“什麼事?”

“我……”昭雪有點踟躕起?來,她慢慢開口道,“我希望你,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都記住自己的?名字,記住今天。”

她的?話聽起?來有點不知所雲,但?是謝明毓沒問為什麼,他回答:“好。”

昭雪看?著他的?眼睛,繼續說道:“我希望你記住,你是謝明毓,不是什麼其他人,你是我的?小師弟。你在今天和我一起?埋了?小靈兔,你要記住它的?冰涼的?身體的?觸感,因為其他任何生?命在死去時都是一樣?的?感覺。”

謝明毓:“好。”他也看?著昭雪的?眼睛。

“我會記住。”

我會記住今天,還?會記住你的?手心的?溫度、說的?每一句話和說話時臉上的?表情。

“嗯。”昭雪終於放下心來,“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昭雪在離開之後沒回去,反而回了?一趟瘴氣林。

她確認了?那?些人沒死,隻是暈死過去後,用符咒讓他們忘記昨天發生?的?事情,然後收拾了?一下周圍。

忙完之後,天終於大亮,周圍巡邏的?人也多了?起?來,很快有人發現了?昭雪。

幾個師姐看?見了?她,很快用術法縛住她,叫來了?其他人,然後將她帶回了?問責堂。

所幸不是什麼大事,隻是私下互毆的?名頭,隻是昭雪是流光峰的?人,她們問責昭雪的?話要由江泠風作主。

但?是這樣?一來,昭雪在禁足期間偷偷溜出去的?事不免被發現了?。

男人在前麵很沉默地?走?著,昭雪一路噤聲跟在後麵。

江泠風什麼也沒說,正是這樣?昭雪才更加心慌。

她知道自己犯了?錯,要是師尊罵一罵她、責罰她她倒還?心裡?踏實點兒。反倒是他這樣?什麼話都不說,她心裡?才更加七上八下。

“師尊……”最後還?是昭雪忍不了?沉默,先開口了?。她小心翼翼道,“這次是我的?錯,請您責罰。”

她都盤算好了?,如果江泠風問起?她原因時該怎麼說。就說是那?些人先來找她麻煩,她才還?手,然後用陷阱偷襲了?他們,這才無傷打過的?。如果非要細細究查起?來,這其中的?漏洞也不少,隻希望師尊到時候彆問太多,如果真要問起?來,她隻好隨機應變了?。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江泠風什麼也沒說。

一直就這樣?回到了?流光峰。

昭雪像一隻鵪鶉一樣?站在桌邊,等待師尊問話,但?對方卻坐下來,喝了?杯茶,然後慢慢說道。

“我要閉關了?。”

“……”什麼?

昭雪驚訝地?抬起?頭,看?向男人。

對方垂著長長的?睫毛,茶的?熱氣飄上,氤氳著他的?眉眼,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師尊,您為什麼……”昭雪訥訥地?問,她完全沒反應過來。

為什麼突然閉關?發生?什麼了??他要閉關多久?

“這次閉關至少半年,到時候如果狀況不好,我會繼續延長時間,少則三五載。”江泠風放下茶杯,“陸家那?邊給我來了?信,說清楚了?在問信村發生?的?事以及原委,聽我說了?閉關的?事之後,問你願不願意到時候先回陸家住一段時間。”

昭雪愣愣地?睜著眼睛,腦子嗡嗡的?。她不知道的?時候,師尊已經和陸家通了?信,發生?了?這麼多事。

“您不跟我說原因嗎?”她感覺嗓子澀澀的?,好半天才問道。

“原因是何已不重要。”江泠風的?語氣有些冷淡,他似乎不想與她多提及這件事,“重要的?是我閉關後你該如何自處。”

昭雪問:“我為何不能待在流光峰?我不願意去陸家!”

“我能保護好自己!”

昭雪知道今天的?事讓江泠風不相信自己了?,或許還?有之前在十?塔樓裡?差點死掉的?事情……他怕自己得?罪了?很多人,到時候他一閉關,自己一個練氣期的?小菜鳥就是任人欺負的?份兒。

但?是昭雪又無法說出實情。

她不想離開藏劍宗,不想離開流光峰。

但?是對方明顯是沒想跟自己商量。

他下午出去了?一趟,昭雪把自己悶在房間裡?關了?一下午。

靈犀幸災樂禍:“讓你這麼關心那?小子,這下好了?,把自己賠進?去了?。”

昭雪把劍丟遠:“閉嘴!”

她埋在被子裡?抽泣,擦了?擦發腫的?眼睛。

去陸家是最壞的?選項。大姐還?有一年多才能出來,謝明毓也在這裡?……她絕不能離開藏劍宗,走?上夢中那?樣?最壞的?結局。

更彆提……她自己也不想回去。

雖說陸照禾答應了?自己會去查明真相,但?是說實話,昭雪確實並不是很關心陸家的?事情了?。陸家雙子確實幫助過自己,但?是他們的?情分也僅僅止在若是陸照禾出了?困難,她願意一幫的?程度。不過,陸家又能出什麼困難呢?

她的?態度依舊和一開始一樣?,她隻想過好自己平靜的?生?活。

所以,她絕對不願意離開流光峰。

也,絕對不能。

思及此,昭雪從床上跳下來,洗了?把臉,推開門。

天色已經漸晚,黃昏將天空染成一片深色。

“你乾什麼去?”靈犀問。

昭雪說:“我再?去找師尊。”

她的?眼神很堅定,“我一定能讓他收回心意……除了?流光峰之外,我哪裡?也不去。”

江泠風推開門的?時候,少女正乖乖站在桌子邊萎靡地?垂著腦袋。

看?見他進?門,她馬上抬起?頭,看?起?來精神了?點兒,喊了?聲:“師尊。”

她還?帶來了?兩?壇酒,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弄的?。她把酒壇往他這邊小動作地?推了?推:“給您帶了?點禮物。”

江泠風:“我不喝酒。”

“……哦。”她看?起?來有點失望,“之前在問信村看?見……我還?以為您喝酒呢。”

江泠風想起?來問信村發生?的?事。他讓自己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昭雪:“我這次來,是想問您,真的?沒有彆的?方法了?嗎?”

“您知道,我不喜歡陸家,我也絕對不願意回去。不管怎麼說,那?個地?方跟我都沒有多大的?關係了?,而我又離開了?沈家。對我來說,流光峰就是我的?家,您就是我家人一樣?的?人……我隻想跟您還?有大姐一起?生?活,這就是我的?心意,我相信您的?心裡?也很清楚。”

昭雪說著,她抬起?頭,看?了?一眼江泠風,繼續說道,“我知道您也是為我好。自從來流光峰之後,我就總是給您惹麻煩,在劍術上也沒什麼精進?,都是我的?錯,我一定會好好反思自己,以後絕不會惹麻煩,也會勤奮學習,請您一定相信我。”

她說著,眼眶微紅了?點,“……也希望您,不要送我走?。”

江泠風皺了?皺眉:“你喝酒了??”

昭雪眼瞼下的?臉頰也發紅:“隻嘗了?一點兒,為了?壯壯膽子。”

江泠風不知為什麼有點兒想笑。或許是生?氣,又或許是彆的?什麼。

但?是他仍舊什麼表情也沒有,直到少女在他的?麵前坐下來,在桌上放了?一枚銘牌。

木質的?銘牌,塗了?一層淺淺的?薄金,上麵刻了?一個“雪”字。

昭雪說:“五個月後的?宗門大比,我報名了?。這是身份銘牌。”

她認真地?說道,“我知道師尊擔心我沒有自保的?能力,那?麼我向您保證,宗門大比上,我能拿到前三,到時候,您就讓我留下來,好不好?”

江泠風拿起?銘牌,用靈力一查,果然查到了?標識。

他閉上眼,默了?很久。

昭雪怕他生?氣,立刻說道:“我不是喝醉才說這種話,我是認真的?!”

江泠風:“宗門大比最低都是築基期,你連篩查都過不了?。”

昭雪:“我知道……”她的?聲音低下去,“我用符紙掩飾了?自己真實的?等階。”

她說完,連忙又道:“但?是在大比之前,我是絕對能進?築基期的?!”

江泠風:“你可?知往屆宗門大比的?前三,最低都是築基高階?”

他輕輕叩桌子:“你用什麼去比?”

氣氛凝滯得?有些發沉。他看?見少女低著頭,幾乎快哭出來的?表情。

“我隻希望師尊您相信我,我會加倍努力練習,也會不辜負您的?期望、不辱沒您的?名聲……”她垂著臉,用袖子擦自己的?眼角,使勁憋住語氣裡?的?哽咽,

“……隻要您彆讓我離開。”

江泠風一怔。幾乎是潛意識的?,他好像看?見了?那?個記憶中的?女孩,十?幾年過去,她的?容貌卻沒有改變,她垂淚著叫他“師兄”,臉色蒼白身形纖弱,總是跛著一隻腿,讓他背著……那?些明明應該是沒發生?過的?南柯一夢,卻因為魂魄被掠奪後記憶的?空缺而自動填補,顯得?那?樣?真實。

在那?時。

在她一個人留下施放禁術讓他先走?、在她躺在床上不知是生?是死的?十?幾天中、在她和他一起?相依偎逃出村子和那?場大火的?時候。

他的?心魔,就有了?成型的?理由。

所以,明明不可?能答應的?。但?是不知為何,他開口道。

“第一。”

江泠風說,“拿到第一,我就答應你留下來。”

昭雪的?表情看?起?來還?有點懵,過了?半分鐘才反應過來。她的?臉頰紅撲撲的?,顯得?高興又擔憂,緊接著不知是不是因為著涼了?,又連著打了?幾個噴嚏,她揉著鼻頭,高興地?站起?來又坐下去,跟他確認了?好幾遍才放下心,然後開始糊塗地?念叨著“第一名”。

還?說沒醉。

江泠風打開酒壇,沒倒酒,就那?樣?任香氣緩慢而長足地?在鼻尖醞釀開。

他看?著少女似乎是有點累了?,將臉埋在自己的?胳膊裡?休息,呼吸聲緩慢而均勻。

她昨晚沒回來,估計也沒睡多久,還?喝了?點酒,現在累也很正常。

江泠風說:“回去休息。”

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這才發現,昭雪好像已經睡著了?

昭雪今天一天都沒來上課。

早課也就算了?,她經常逃,但?是下午的?實戰課她也沒來。

謝明毓有點擔憂,他幾次想去流光峰看?看?都忍住了?。

她是昨晚不小心吸入了?瘴氣,受傷了?嗎?還?是累到了?,今天請假了??

他左思右想,直到路過問責堂,看?見張貼的?警示名單後才反應過來。

難怪明明他昨天傷了?那?麼多人,卻一點事都沒有。

……為什麼要那?麼做?

如果僅僅是雇傭就好了?,為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

謝明毓心亂如麻。他的?心臟有一搭沒一搭地?跳著,思緒根本不在自己的?腦子裡?。

她被處罰了?嗎?還?是被禁足了??

他想去看?看?她——最後隻剩下這一個念頭。

他趕在黃昏前用自己存的?一點錢下山買了?些她喜歡的?點心,然後去了?流光峰。

上山後已經入夜,樹影沙沙,風有點大,吹得?人忍不住打寒戰。

流光峰沒熄燈,她好像還?沒睡。

馬上就要見到她了?。見到了?之後該說些什麼呢?要不要假裝不知道這件事?還?是直截了?當地?問出來?

她那?樣?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在。會是什麼?

是因為他嗎?

謝明毓感覺自己的?臉頰有點發燙,步子也踟躕起?來。

要不還?是先回去,等明天見到了?她再?問問?

正這樣?想著的?時候,他步子一頓。

屋內溫暖的?燭光映在他的?臉頰上,他直直地?睜著眼睛,看?著麵前。

骨節泛著白,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內也沒有知覺。

——確實還?沒有熄燈,不過她似乎已經睡著了?。

少女趴在桌子上,脊背隨著呼吸溫緩地?起?伏著。

坐在她對麵的?男人站起?身,彎下腰,手掌撫過她的?耳側,將落下的?頭發彆上去。隨後深深伏腰,輕輕、輕輕在她的?鬢發上印下一吻。

第058章

058.

昭雪第二天是在自己的床上醒來的。

她坐在?床上?懵懵的, 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昨天發生了什麼。

沒想到?昨天?居然在師尊麵前誇向了那樣的海口,她簡直羞憤欲死。但是事已至此,既然都已經發生了, 接下來應該想的還是如何應對。想到這裡她麻利地跳下床,洗漱好後開始計劃。

首先要了解宗門大比往年的比試規則,她去找了方憐師叔問了一些關於往年宗門大比的事情,對方很驚訝, 抽了口氣:“你竟然報名了。”

昭雪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她知道自己甚至連篩查也是靠一些不光明的手段才能進去的。

對方看著她不說話,之?後也隻是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理由。”

她也沒有多問,隨後便把一些往年的注意事項告訴了昭雪。方憐師叔還提醒她,如果?突破築基期遇到?了瓶頸的話, 可以?使用一些丹藥輔助突破。

昭雪不由得想到?了丹修扶青, 她決定去找對方問問。對方曾經幫助過她,看起?來是個挺好說話的人。

在?得知昭雪說的情況之?後,扶青想了想, 賣給了她幾?瓶丹藥:“同時說雖然丹藥輔助突破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情, 但是還是不要服用太多為好,因為它?隻能用來儲備靈力?的作用, 所以?……”

昭雪點點頭:“謝謝你,我會自己看著辦的。”

眯眯眼笑了笑,“我知道你是一個懂大局的孩子, 歡迎光臨我的生意啊。”他很有頭腦,“你已經是老主顧了, 等?你以?後再來, 我給你打九五折吧。”

昭雪:“……”

有了丹藥的輔助之?後, 修煉果?然容易多了,在?瓶頸期的時候, 昭雪也隻卡了一月便成功突破,如願以?償地到?了築基期。

但是築基以?後又是一座比高山還高的山了,一座連著一座。

昭雪不確定自己能否有信心爬過去。

劍靈詰問她:“如果?你真的完不成會怎麼辦?直接收拾包袱走人嗎?還有,你想把那小子丟在?這裡嗎?”

昭雪硬著頭皮:“如果?真有那種?辦法,我隻好帶著他一起?走了。隻是也不知道他是否願意呢……”

昭雪甚至還想,如果?自己不得已離開的話,那就把他打暈一起?帶走。

劍靈聽後語氣有點怪異地問道:“他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

昭雪歎了一口氣:“你也知道原因的,不是我非要這麼做,而是我有難言之?隱的苦衷,我恨不得他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我眼皮子底下呆著,彆出什麼大動靜才好呢。”

劍靈哼哼幾?聲:“你能有什麼苦衷,一個小孩子而已。”他顯然是不願意相信,也還是將?信將?疑昭雪說的話。

少女在?他看來是一個有秘密、懂得隱藏自己的人,她身上?有太多他看不清的東西,正如他至今也不知道為什麼她那天?能夠準確的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並且毫無困難的在?人群中輕而易舉的找到?他一樣?。

她的目光就像是鎖定了他的身影,隻追隨著他。

……儘管他後來知道,她的身邊,也不缺目光隻停留在?她身上?的人

勤奮地一連修煉好幾?十天?,昭雪甚至拽上?了謝明毓一起?。

築基期後就可以?辟穀了,昭雪一開始還不習慣,後來口腹之?欲也慢慢變得很淡。

她一天?恨不得有二十四個時辰,能省下吃飯的時間自然是好事。

不過某天?一早謝明毓不見了,回來的時候昭雪才發現他帶了些吃食。

“你下山了?”

謝明毓點點頭。

他把吃食攤開在?桌子上?,昭雪發現那些都是人間界的精致糕點,點綴著花花綠綠的果?乾。

謝明毓說:“今天?中秋。”

昭雪一愣。

原來是中秋嗎。

黃昏的時間,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清甜香氣,院子裡的桂花也開了,剛下過一場雨,泥土濕潤翻新的氣息微微彌漫。

莫名覺得很安心。

昭雪也準備休息一下:“那今天?就放鬆一下吧。”

她和謝明毓在?桌子邊坐下來,一邊吃糕點一邊問:“你最近修煉覺得怎麼樣??”

謝明毓不久前也突破了築基,他大傷剛愈,修煉速度放緩了些,不過也因此跟學堂那邊請了很久的病假,得了許多空閒時間,可以?跟“禁足”的昭雪一起?修煉。

“還行?。”謝明毓低頭默默喝水。

昭雪喝著甜水,突然歎了口氣:“不知道大姐和昭嵐怎麼樣?了。”還有季雪壽和她的踏雪。

她問謝明毓:“你還有什麼家人嗎?”

謝明毓搖搖頭。

“沒有關係,”昭雪說,“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家人。”

說完之?後,昭雪頓了頓:“當?然,薪水照常發的。”

還好解釋了,不然她這話怎麼聽怎麼像是她想白嫖人家。

謝明毓低著頭,垂著睫毛,好一陣子才慢慢抬起?頭來。

“……不發也可以?的。”他的聲音低低的,“我沒什麼能用錢的地方。”

他的話說的也不假。昭雪經常會給他一些丹藥和自己寫的符咒,他現在?用不著去打擂台,錢也都是存起?來,有時候會下山給昭雪買點東西吃。

況且……他也不希望他們之?間僅僅是用這份薪水聯結的關係。

儘管他知道,她對他已經好過頭了。但是謝明毓看向那雙眼睛的時候,他非常清楚。

——那太清澈。她對他什麼想法也沒有。

僅此而已。

“隻是現在?沒有能用錢的地方,”昭雪打斷了他的思緒,“以?後用錢的地方會越來越多吧?”

她喝完了甜水,開始吃糕點,“換劍、保養劍、新的乾坤袋……用錢的地方多的是呢。”

謝明毓沉默了。他放下茶杯,什麼話也不說。

昭雪有點奇怪地偏過頭去,對方才緩緩開口:“……家人嗎。”

他的聲音太小,眼睫輕輕顫了一會兒,才重複一遍:“不是說,是家人嗎?”

昭雪應:“嗯?”

謝明毓抬起?頭來,看向她。昭雪注意到?,月光已經升起?來了,或許是在?月色的照耀下,少年的眼睛濕漉漉的,他緊緊攥著茶杯,水麵輕輕晃蕩,映出他看向她的眼神:

“是家人的話,就經常來找我吧。沒事的時候,也來。我不需要錢。”

昭雪有點發愣:“好……好的。”

謝明毓怎麼了?看著她的眼神居然……

有幾?分哀求似的可憐。

是她的錯覺嗎?

吃完東西後,昭雪開始寫符咒。

說來好笑,畫符這種?對其他人來說算是學習的東西,對昭雪來說卻是難得的放鬆。

她寫了幾?張過去符,短暫回憶一下以?前和昭嵐、踏雪出去玩的場景,又寫了一些人間符,和謝明毓坐在?一起?懶懶地看人間逛廟會的熱鬨場景。

結束得很快。當?符紙的灰燼被透過窗欞的風一點點吹散的時候,昭雪也不知不覺困了。她裹著被子,坐在?床尾頭一點一點地歪過去,很快就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謝明毓安靜地在?她的身邊坐了一會兒,就隻是看著她。

然後他站起?身,慢慢推開門,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他展開手心一張字條。

他已經連續收到?字條很多天?了。原本想無視,但是這張提及了她。

那上?麵寫著:【十五日晚上?,你的院子。我會告訴你,關於她的一切。】

靈犀記得昭雪跟他說過的話:監視謝明毓這小子,她偶爾疏漏的地方,也要幫她提防著點。

所以?當?謝明毓在?昭雪睡著後走出門的時候,他一開始是想叫醒昭雪來著。

叫了兩聲,昭雪沒醒。他看見少女的眉眼間沉重的疲色和眼瞼下淡淡的青,才突然反應過來:她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過一覺了。

昭雪做事有點太拚命了。

靈犀不是很認同她做事的態度,但是破天?荒的,今天?他不想叫醒昭雪。他覺得讓她多睡一會兒是個不錯的選擇。

反正那小孩隻是一個築基期的小子,有他盯著,還能翻起?什麼風浪。

靈犀這麼想著,默默念了一個咒,下一秒,淡淡的銀色如月華一般從濺雪中冉冉升起?,很快變得像是空氣一般透明。

他跟上?了謝明毓。

對方一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裡,進屋坐了一會兒,又走出來,與此同時,靈犀也看見了樹下那名不知何時出現的弟子。

他麵相很邪氣,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魔氣,這讓靈犀提了些警惕。

沒想到?昭雪說的還真對,這小子私底下偷偷私會魔族!

靈犀感到?驚詫的同時,心下也升起?奇怪的暢快。

他聽見謝明毓陰沉的聲音:“什麼事?我隻出來一會兒。”

魔人給他看了一段回憶。不知道他看見了什麼,很快臉色煞白,渾身冷汗,驚恐不定地喘著氣,連連後退,跌坐在?了樹根下。

魔人喊他:“尊上?。”

這兩個字像是踩中了他的什麼痛點,他捂著頭,痛楚地喘著氣:“滾開!!!”

“我知道您需要時間去接受,但是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魔人的預期很迫切,他像是在?步步緊逼,“您知道屬下是如何為了尋到?您又是如何混進藏劍宗的嗎?您知道您是如何淪落到?這步田地的嗎?”

他的嗓子裡像是燃燒著火,緩緩跪在?謝明毓的身邊,攥緊對方的手腕,挑破對方的指尖。一滴血從他的指腹滑落,滴進土裡,不消片刻,草木焦黑消殞。

“尊上?,您是妖神,是十二殿的核心,是我們重返九天?的希望……”他狂熱地盯著少年,“您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這裡,浪費在?那個女孩身上?。”

謝明毓痛得渾身發冷,無數的記憶擠在?他的身體裡,好像要切斷他的每一寸神經。他虛弱得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卻還是竭儘全?力?,擠出冰冷的一個字:

“……滾。”

“尊上?——”

“我是謝明毓。”

少年嗓音發啞地說道,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重複道,“謝,明,毓。”

她讓他謹記的。他不是彆人,他是藏劍宗的小師弟,謝明毓。他一直記得她說過的每句話。

魔人發恨地笑起?來:“即便您知道了,那個人曾經傷害過您!?”

“您落入萬魔之?淵,是我為救您廢去軀體和魂魄!數百年來,是我一直為您謀劃,振興十二殿……然而那個人類,她隻會傷害您!”

他抬高了聲音,如同控訴一般,“您的藏身點是她聯合陸家一起?剿滅的,您被她的師尊重傷後,又被她的大姐一劍穿心。即便如此,您也相信她對您是真心的!?您難道從不懷疑,她對您這般好,是為了將?來不被發現真相的您殺掉解恨嗎!!”

少年靠著樹乾,他緩緩喘息著,儘力?隱忍著這股痛楚,他的聲音又輕又低:“是又如何。”

謝明毓抽回自己的手腕,捏緊手指,閉著眼睛,仿若在?休息。他並沒有因為那魔人的話激起?多大的憤恨,“你說的那些都是真的,但是那又怎麼樣?。”

在?妖神死去的那天?,他救下了謝明毓,而自己化作一坯塵土。

現在?的他是謝明毓,並不是那個已經灰飛煙滅的妖神。

他說的話,與他何乾?

魔人意識到?什麼,他很快急迫地解釋起?來:“這副軀體的小子不過是個練氣期的弟子,不具備修煉元神的能力?,是您的魂魄占據了他的軀體才對——”

“不是……不是這個。”

謝明毓隻是搖頭,他攥緊食指,搖搖晃晃站起?來,頭也沒回地朝院子外麵走去,

“我是說,即便她曾經想殺我,那又怎樣?。”

魔人怔在?原地。

“我不在?乎她曾經做了什麼,也不在?乎她現在?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我隻知道,她想讓我做什麼。她想讓我了解人的情感,我就去了解,她想讓我當?謝明毓,我就當?。”

“……此後我就隻是謝明毓,而不是妖神。”

他慢慢離開院子,往回走去,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靈犀先他一步回到?了昭雪的房間。

……真奇怪。他也說了那種?詞——“人的情感”。

這種?東西,昭雪以?前也對他提起?過。她還說諸如“你不是人,不會明白的”之?類的話。

他看今夜的情況,明白了昭雪在?那小子心中重要性。那樣?純粹……甚至在?他看來有幾?分可笑。

靈犀是知道妖神之?名的。那是在?他還是人類的時候,已經太過久遠,如今回想起?來身為人類的記憶,隻能施舍幾?分嗤笑的程度。

他倒是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選擇了最不劃算的那個選項。

——蠢貨。

不過,他很清楚,魔人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然而,在?同時,他的心裡也升起?某種?怪異的感覺。

有點煩悶、不安,又迫切想做些什麼的心情。

窗外恰巧下起?了大雨。月亮被雨衝洗得濕漉漉的,越發清亮,桂花也散落一地。濕潤的香氣彌散,昭雪也被雨聲吵得醒來。

她揉了揉眼睛,忽然睜大:“靈、靈犀。”

她看著青年那張旖麗的臉,“你今天?怎麼……是發生什麼了嗎?”

靈犀煩躁地捋了一把鬢邊的長發,臉上?淺淡的痣生動不耐地跳了跳:“……沒事。”

他說著,忽然湊近昭雪,仔細端詳著她的臉。

昭雪有幾?分不自在?,移開眼神:“怎、怎麼了?”

雖說是靈魄,但是離得也太近了!昭雪甚至能感覺到?不存在?的呼吸噴灑在?自己臉頰上?濕潤的溫度。

靈犀捏著她的下頜,左看看,右看看:“哼,也就那樣?吧。沒我好看。”

昭雪:“?”

她把枕頭往對方臉上?扔,當?然是扔了一個空。她才從問信村回來多久,這劍靈居然又犯賤惹她!

他跳進了濺雪裡。昭雪還沒反應過來,門又被推開。

謝明毓走進來。

昭雪剛才一時甚至沒察覺到?他不在?。

“你出去了?剛才我不知怎麼睡著了……”

謝明毓:“回去了一趟。”

“有什麼事嗎?”

“沒事。”

謝明毓合上?窗,把潮氣隔絕在?窗外,臉色似乎比先前蒼白些,“下雨了,我隻是回來關窗。馬上?就回去。”

昭雪:“哦。走的時候帶把傘。”

她打了個哈欠,“明天?再見。”

謝明毓站在?陰影裡,關上?門,輕聲道:“嗯,再見。”

團圓夜。

十五的晚上?,月亮格外的圓。

陸照禾已經連續一個月沒睡好覺了。他找到?了陸家當?年的賬本,細細翻了半個年份的帳,找到?了可疑之?處。

當?年小照丟失的那個月,陸家有一筆大單子,是委托鏢局的傭兵運輸的貨。他找到?當?年的委托方,又得知單主來自請丹閣,是仙界赫赫有名的機構。

他連續幾?次遞交帖子,對方都婉拒了,最後還是陸照霜以?陸家的名義發去信函,請丹閣才同意了他的上?門拜訪。

陸照禾以?為自己過去能夠發現什麼,但是一無所獲。

那筆交易沒有問題。

“你們閣主呢?”他沮喪之?下問道。

“閣主常年不在?閣中,您有事找我也是一樣?的。”管事回答。

出門的時候,白鴿從空中翩翩落下,停在?他的肩膀上?。陸照禾取下信件。

是陸照霜的來信。

【中秋之?夜,去母親那裡看看吧。】

陸照禾才想起?今天?已是十五的日子。

母親不在?主家。她自從身體變差之?後,就搬來了陸家的彆莊裡居住,休養身體。

月出於空,清風拂麵,彆莊景色優美,在?這樣?的夜晚也顯得像是仙境一樣?,雲霧嫋嫋。蓮燈的光輝映在?水上?。

遠遠的,陸照禾就看見了女人倚在?亭子裡的身影。她垂著眉頭,逗著水裡的魚。

一捧魚食撒下,群魚紛至遝來。

“照禾。”有人叫他。

陸照禾抬起?頭,才回過神似的:“大哥。”

他頓了頓,又彆過頭,有些自責,“我……還沒能發現什麼。”

陸照霜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急一時。”

可是今天?是中秋啊。怎麼能不急。

陸照禾低下頭,眼眶發紅:“唯獨……小照不在?。”

她已經缺席十幾?年了。

十幾?個團圓的節日。

陸照霜什麼也沒說,隻是輕歎落下。他率先走進亭子,和女人說起?話來。

明明是母子,兩個人卻有幾?分客氣地寒暄著。

陸照禾一算,他們一年也隻能見上?兩三次。不怪如此生分。

他安靜地站在?陸照霜身後,時不時應上?幾?句。大哥說他隻有在?見到?小照和母親的時候才能如此安靜。

不過多時,忽然下起?了雨。

陸照禾一怔。

明亮的月光被雨水淋得灰撲撲的,空氣流動著,身遭也嘈雜起?來。雨水打在?池麵上?,剛剛還團在?一處的魚們忽然被嚇得四下散去。

“照禾。”

母親在?這時忽然叫他的名字,在?雨聲中聽得有些不清晰。

陸照禾一頓。

她說,“彆再查小照的事情了。”

第059章

059.

陸照禾腦袋一嗡。

他?剛想開?口, 問問母親到底為?什麼,問問她是不是知道這其中到底發生什麼事,陸照霜就按住他?的手腕。

儘管如此, 盤旋在心頭的火焰始終燃燒得無法停止。

陸照禾看了他?大哥一眼,仍舊開口道:“在母親心裡,小照是什麼?”

“……”

“在我?和大哥的心裡,她?是我?們唯一的妹妹, 在您的心底,她不一樣是您的孩子嗎?”

陸照霜開?口:“照禾。”

但是他?的警告並不是那麼奏效。

“母親既然知道我?們在查小照的事情,想必也能?夠體諒到我?和大哥的心情。我?想問問,母親您現在又是以一種怎樣的心情, 在我?們的麵前說出這話的呢?”

陸照禾緊緊地捏住手指, 指節泛白,說話的聲音也帶上?幾分用力,“那也是您的孩子。十幾年來, 您從未想過?去見一見她?嗎——”

喂魚的女人卻打斷了他?:“照禾, 她?死了。”

魚四?下散去後,她?將手心的魚糧撒空。

手腕伶仃地垂下來, 連同她?的睫毛一起垂下。

她?說:“我?的孩子,我?最清楚。小照她?,早就死了。”

“她?——”

“每年中秋, 我?都會想起那個孩子。我?從未與她?度過?同一個月圓的中秋,是我?們家族愧對她?。”

雨勢漸漸停下來。空氣中翻著潮濕的氣息和淡淡的焚香熄滅後餘燼的氣味。

陸憶齡似乎一瞬間變得很疲憊, 她?轉身離開?亭子, 侍女們匆忙跟上?。

聲音被打濕似的傳來:

“天道運勢佑我?薛城陸家, 三十年仍立於世家之巔。唯獨那個孩子未曾享半點福澤……你?們以後就當,從未有過?這個妹妹吧。”

自昭雪築基後又過?去了一段時?間。

昭雪的修煉進度雖然很快, 但是靈力跟不上?。她?常愛去找扶青拿藥,一來二?去兩?個人熟了起來,他?偶爾會讓昭雪帶一些缺失的靈草。

昭雪常會跟其?他?弟子一起摘草藥出任務,看見他?需要的就順手摘回來,當作順水人情送回去。

但是她?自己也有隱隱的焦慮。

修煉太?快、服用丹藥太?多的弊端也很明顯,她?的根基並不紮實,大後期也容易走?火入魔。

不過?那些說實話都是以後的事情了,正如遠水救不了近火一般,昭雪也不打算為?未來還沒有發生的事情提前擔憂。

眼下,還有更加緊迫的事情。

在上?一次出任務之後過?去了半月有餘,昭雪再次去丹峰。

扶青剛從焚燒著濃濃青煙的煉丹室出來,有些灰頭土臉。

他?咳嗽幾聲,看見昭雪,“哎呀”了一聲。

“你?來的可不巧,我?正好沒存貨了。”他?無奈地笑了笑。

昭雪對這裡很熟悉了,她?幫對方捏了個淨塵訣,給他?倒了杯茶:“沒事吧?”

扶青的煉丹室隻有自己用,其?他?同窗很少來,很是清淨。

他?搖搖頭,坐下來,放下茶杯,拿出瓷瓶放在昭雪麵前:“隻有這一瓶了。”

“還需要什麼材料?”昭雪問道。

扶青:“我?對丹藥做出了一些改良,所以要的和之前不同。”

他?說著,豎起一根手指,認真道,“隻要一枚夢魘獸的妖丹,就能?融合我?之前的方子,發揮更強大的效果。”

昭雪頓了頓:“什麼更強大的效果?”

扶青說:“我?還以為?你?會問那妖獸呢。”他?很快解釋道,“能?鞏固你?之前的根基,讓你?更快地突破……你?之前不是說想五個月裡升到築基高階嗎?有了這個丹藥,那個或許也不是很難。”

昭雪睜大眼睛。

她?還以為?那種夢話對方都不會當真的。

如果真的可以的話……她?的話語間帶了點迫切:“在哪裡?”

“你?說的那個妖獸,在哪裡?”

楓葉峰,在南部的一處丘陵中。地勢不是很高,更巧合的是,最近的任務裡有這處地點,方師叔正好接了這起任務,昭雪乾脆求她?帶上?自己,美名?其?曰一起曆練。

不過?扶青告訴她?,夢魘獸不一定會出現在這裡,全看運氣。

昭雪對此做好了心理準備。

要是沒有,權當來曆練了。

隊伍裡有好幾個修為?比她?高深的師姐坐鎮,昭雪心裡很是踏實。她?跟在隊伍最後慢悠悠走?著,踩著滿地楓葉紅,感受著“簌簌”的聲音。

方憐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小雪妹妹,我?記得不久之前你?才是練氣期吧?進步的太?快了,讓大家自愧不如呀!”

幾個年輕師姐也紛紛感歎:“年輕就是好,我?在年輕的時?候也能?不吃不喝通宵修煉個半月,現在不行了。”

“說什麼呢,我?看你?們幾個也不老?,就是懶而已!”

“說起來,我?當時?突破築基花了足足小半年,小雪師妹這個速度,說句天才也不為?過?吧!”

“哪怕是有丹藥的輔助,想要這麼快也很難,小雪妹妹還是四?靈根,肯定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努力吧……”

“聽說身世很慘呢……恐怕也是這樣才會拚命修煉吧……”

前麵的議論聲逐漸小了下去,不過?昭雪也沒怎麼聽。

她?在跟靈犀說話。

“我?看你?有點拚命過?頭了,”靈犀看不慣她?做事的態度有一段時?間了,今天突然沒頭沒腦道,“你?該知道夢魘獸是個什麼等階的妖獸吧?”

昭雪沉吟了一會兒:“好像是金丹期的一個妖獸來著,不過?我?聽說它神出鬼沒,不一定會出現呢。你?擔心我??”

“我?是擔心我?自己!”靈犀罵她?,“還有那個什麼丹修,他?讓你?來你?就來,最近還正好有一個楓葉峰的任務。你?不覺得巧合過?頭了嗎?”

昭雪:“哦。”

劍靈的火又冒了上?來:“‘哦’是什麼意思?”

昭雪說:“如果你?是擔心自己的話,大可不必。我?曾經答應過?你?,在碎劍之前一定會保護好你?。如果……你?是擔心我?的話,那也不必要,雖然謝謝你?,但是我?心裡有數,會保護好自己,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也會自己看著辦的。”

劍靈沉默了半晌。

昭雪還以為?他?這沒來由的氣消下去的時?候,對方再次開?口道:“就非要這樣嗎?”

“什麼?”

“你?該知道,謝明毓那小子對你?是什麼心思吧?”

劍靈一開?口,兩?個人都沉默下來。

昭雪不知道他?為?什麼拐到這上?麵,她?有點迷惑,不過?對方很快說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靈犀問她?:“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昭雪學他?的語氣理直氣壯反問道:“你?想知道那麼多?”

“你?現在是我?的主人!!”對方似乎有點兒氣急敗壞,“我?不能?知道接下來她?是要去找什麼死嗎?”

昭雪都能?想象出對方現在著急跳腳的樣子了,她?擺了擺手:“好了好了。我?可不是找死,你?不是看到他?的態度了嗎?”

靈犀冷笑一聲,似乎是咬著牙齒:“你?信他?現在不變,他?以後就不會變?你?該清楚修真者是如何?兩?麵三刀的一群人,特彆是像他?那種從底層一步步爬起來的……為?了能?夠爭取到上?升的機會,他?們背刺的時?候絕不會手軟。況且,我?看那魔人沒有放棄的意思,他?還會再想彆的方法。”

他?的話說完,昭雪就“嗯”了一聲,表示讚同。

“但是,我?願意賭一把。”

靈犀一愣:“賭?你?拿什麼賭?”

昭雪慢吞吞道:“我?願意選擇相?信他?,相?信我?的眼光。我?拿我?的命去賭。”

在長久的沉默後,劍靈爆發出巨大的嗤笑:“簡直荒謬——”

“將生命壓在彆人身上?,你?真是個賭徒,我?從未見過?……”

昭雪打斷他?,道:“靈犀,我?曾經說你?沒有人類的情感,是吧?”

“……”

“拿生命去賭彆人意誌裡僅存的一絲善念或者愛憐確實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但是你?不是我?,你?如何?知道這是否已經是我?最好的選項,我?又是否在這場對賭中壓上?了我?的全部作為?這場賭注呢?”

劍靈一怔。他?聽見少女的聲音繼續不疾不徐道,

“我?曾經跟你?說過?,‘我?的生命就好像是偷來的一樣’吧?事實就是如此,就如一個本就該死的人無意間活了下來,那她?活下來之後的每天,都是對她?的饋贈。”

“所以,這場對賭中,我?多活一天,就是贏。”

“……”

劍靈驟然沉默,好像一瞬間有滾燙的東西衝上?了腦海。

“一個本該死去的人活了下來”……她?為?什麼會這麼說?她?和他?一樣是特殊的嗎?她?又經曆了什麼?

劍靈很想多問問,但是他?清楚昭雪什麼也不會說。

然而,僅僅是這樣的態度,就足矣讓他?一瞬的震蕩。

很快,青年的笑聲稀稀拉拉地響起,難以抑製,但是昭雪這次沒從笑聲中感受到多大的嘲諷和惡意。

“你?笑什麼?”昭雪問他?。

靈犀:“我?笑你?有病——”

他?把昭雪的那句罵堵在嘴裡。

“是跟我?一樣,有病之人。”

他?捂著唇聲音低低地笑道,“人類,真希望你?彆落的跟我?一樣的下場。”

昭雪:“如果你?指的是連棲身之劍都湮滅,成為?一個靈魄藏身劍塚東躲西藏最後還委身於不喜歡的劍的話,那確實不會。”

靈犀:“……”

“不過?……”昭雪一頓,也笑了笑,“謝謝你?的擔心,靈犀。”

她?笑得坦然,純粹得像從枝頭墜落的火紅楓葉自然迎接寧靜的泥土。不帶任何?惡意。

“當初我?選擇你?,其?實也是賭。我?選擇相?信你?心存希望,事實證明,後來你?也幫助了我?很多。”

“我?既不了解你?的過?去,也不了解你?的人生。不過?你?總說想寄身一把天下第一的、被你?認可的劍,那我?希望你?以後,能?夠自己成為?那樣的一把劍,去追求你?想要的、真正的自由。”

……

“小雪妹妹!怎麼落在後麵了?”

“我?就說了咱們要慢點兒,我?說什麼來著,小雪師妹跟不上?。”

“要不要休息一下?我?猜她?是有點累。”

昭雪應道:“來了,師叔師姐!!”

僅僅是一怔,她?就一邊回應大家一邊跟上?前。

……就在剛剛,係統提示她?靈犀的好感度到達六十了。

真奇怪。她?從未刻意去做什麼討好他?的事,甚至還做了不少惹他?煩的事情。她?根本不了解他?的過?去和生平,甚至不清楚他?的為?人……難道真的是獨處了幾千年,這個劍靈太?無聊了嗎?

不過?她?也沒有繼續深究。

因為?很快,即使是她?也感受到了一股不尋常的氣息。

方憐在前方叫停了大家。

她?深深皺起了眉頭,細細感受著:“這裡是……萬人塚。”

另一個師姐也嚇了一跳:“此處靈氣充沛,該是什麼靈草生長的風水寶地,怎會是萬人塚?”

昭雪也感受到了空氣中濃濃的靈力,極為?活躍,趁這個機會她?乾脆打坐修煉了下。

方憐說道:“正因是風水寶地,才更是萬人塚。”

她?冷靜分析道:“靈力彙聚、靈草生長的‘泉眼’,更有妖獸鎮守,此處有一股淡淡的妖氣,儘管被靈氣所掩蓋,但還是能?勉強感受出來。更何?況此處在楓林中心,難覓人影,植被長勢尤為?茂盛,可見堆料充足……不難推測,這裡是一處萬人塚。”

隻不過?,沒有“塚”而已。

一名?師姐打戰起來:“若、若真是這樣,那妖獸該多強?”

“不該如此,我?不信這麼多修士,就沒有敵不過?它的,怎麼無一例外喪生於此地?哪怕即使是金丹期,你?我?聯手也未必沒有一戰之力,更何?況那些高階修士。”

方憐卻在這時?出聲:“不——”

她?的額角滴下冷汗,“恐怕我?們,已經踏入那妖獸的陷阱之中。”

“……那妖獸攻擊人的手段,並非硬來。”

她?繼續說道,“你?們可發現,這四?周環境的變化?還有——”

“小雪師妹!”

“小雪師妹不見了!”

“她?人呢?剛才還在這裡來著!”

這下幾人具是慌了心神,開?始四?下尋找起來,但是不論哪裡都找不到昭雪的蹤跡。

“她?該不是給那妖獸捉走?了?”

“這下可糟了,她?也聽不見我?們的叫聲……”

幾人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隻有方憐隱隱約約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神經性的疼痛很快在她?的身上?蔓延起來,她?渾身除了冷汗,忍不住悶哼一聲,拄刀跪在原地。

幾人連忙圍過?來:“師叔,你?沒事吧?”

“發生什麼了?”

“難道妖獸已經對我?們發動了攻擊?可是我?們甚至沒有看見它!”

“……不,”方憐咽了咽喉嚨,搖搖頭,“不對。”

這神經性的疼痛雖然密密麻麻,讓人難以忍耐,卻並非是傷害性的。若是那妖獸真想殺了她?們,不現身便有如此手段,為?何?又不殺?結合方才察覺到細微的不對勁之處,這疼痛,更像是一種提醒……

這麼想著,方憐閉上?眼睛,竟然似乎聽見了耳邊細細的喊聲。

“方憐師叔……”

“師叔……”

“師叔!!!”

方憐猛地睜開?眼睛,滿頭大汗,從地上?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喘氣。

昭雪正在她?的身邊,擔心地看著她?,看見她?終於醒來才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為?……”她?一邊低聲喃喃一邊把神經性疼痛刺激的符紙收起來。

方憐一把抓住她?,急迫道:“小雪妹妹,發生什麼了?這是怎麼回事?”

她?放眼望去,隨行而來出任務的師妹們暈倒了一大片,紛紛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我?們應該是進入了妖獸的影響範圍之內,它的能?力能?夠將修士們全都帶入幻境……或者是夢境,”昭雪說,“我?一開?始來到此處,發現靈力充沛,便開?始打坐修煉,沒一會兒就發現大家的談話聲消失了。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發現你?們全都睡著了。”

方憐先是鬆了一口氣:“剛才我?們在那幻境中,看見你?消失了,幸好你?沒事……不過?,為?什麼你?沒有中那幻境?”

昭雪說:“我?每天出門身上?都帶著提神的精神類符咒。隻要遇到精神類攻擊便會提醒我?。”

方憐頓了頓:“原來是這樣……”

她?歎了口氣,搖搖頭,“這次竟是被你?給救了。多虧了小雪妹妹,不然我?們在那幻境中困久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呢。”

她?站起來,“事不宜遲,快把師妹們也都叫醒。”

昭雪如法炮製,不過?多時?便喚醒了躺了一地的弟子。幾個師姐醒來的時?候還哭了起來。

“差點以為?真的要一輩子困在那裡了!”

“你?們知不知道,剛才我?看著你?們在我?眼前一個個消失多麼可怕!差點嚇都被嚇死了!”

大家都對此心有餘悸,一致同意打道回府,不再繼續前進。

“妖獸實力非凡,更是擅長精神類攻擊。咱們隊伍裡沒有丹修法修,我?看還是先回去吧。”

“那實力,最少是金丹中階,如果再次中招,沒有小雪妹妹,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再次全身而退。”

“這次真是多虧了小雪師妹……否則,真是想想都後怕。”

昭雪倒是想繼續去找找夢魘獸,但是眼下師叔師姐都在,她?不好一個人孤軍深入。便也打算先回去,做好準備,下次再一個人來看看。

然而她?走?了幾步,便發現了不對勁。

靈犀……不在她?的劍裡了。

“靈犀?”

她?嘗試跟他?說話,但是一直沒有得到回應。

是了。

靈犀也是靈魄,會遭受精神類攻擊,然而它沒有實體,所以她?也一直沒發現他?遭受了攻擊。

最糟糕的是,他?沒有實體,昭雪甚至無法從外界將它喚醒!

這下真的麻煩了。

想要喚醒他?,隻有……

昭雪捏緊手心,冷汗流下,停住了腳步。

“師姐,”

她?儘量冷靜地出聲道,“我?的劍剛才好像落在裡麵了。”

“你?們先出去,我?回去找一下我?的劍,馬上?就出來。”

她?說著,一轉身,飛一樣地沿著原路徑直跑了回去。

幾個人有些不明所以地轉身,看著她?的身影。

有個師姐疑惑出聲道:“可是……”

“小雪師妹的劍,不是一直在她?的腰間嗎?”

昭雪進入森林的同時?就開?始布陣。

雖說符咒陣法是一家,但是陣法的入門門檻比符咒高太?多,所以昭雪布陣始終沒有畫符那麼得心應手。

但是,也足夠了。

她?使用過?寥寥幾次,但是每次隻有到緊要關頭才會使用的禁術。

金色的光芒從她?的腳邊升起,逐漸變得擴大、升騰,氤氳開?來,一瞬間變得眩目,隨著風一同上?升,吹起她?的衣襟和長發。

而金色的光芒中,匍匐於叢林中的巨獸逐漸現形。

昭雪雙手飛速結印,隨著巨獸的一聲咆哮,陣法出現了第一絲裂紋。

金丹……高階。

昭雪知道它已經是金丹期的妖獸,隻是沒想到它實力竟然還要超出她?的想象,距離元嬰隻差臨門一腳。

這下真的完了。

本來還想著能?不能?封印它,現在一看,能?拖住它五秒已是極限。

昭雪回憶著陸照禾曾經使用過?的秘術,在金丹期巨獸的衝擊中勉強穩住身形,然而即便如此,體力仍舊不支,血絲像是冰裂紋一般出現在她?的臉頰上?。

這麼大的動靜,師叔那邊不可能?不覺察到……如果她?們趕來的時?候自己這邊還沒有處理完畢的話,肯定是會把她?們一起拖下水;況且自己還要參加宗門大比,原本身體才從問信村的禁術中調整過?來,這下又搭了進去,萬一傷了根基還沒救出來靈犀……

昭雪細細一想,發現後果多到可怕。

然而,她?已是連後悔的時?間都沒有。

狂風裹挾著樹木倒飛出去,昭雪幾乎聽見自己內臟破碎的聲音。那巨獸惡目凶神,對著弱小的人類侵犯者展現出自己的絕對威壓。

“咳咳、噗——”

喉頭一腥。昭雪的口腔裡溢滿了鐵鏽氣,陣法或許壓製了它三秒?四?秒?

昭雪張了張嘴,鏽色的聲音帶著氣聲喚出:

“……靈犀。”

金色的鐘罩陣法全裂。

昭雪的眼前一片模糊,時?黑時?現,直到看見青年的靈魄出現在麵前。

他?錯愕而怔忪地落地,似乎未能?擺脫方才的夢境。

他?在夢裡看見了什麼,才會露出那種表情?

直到過?去幾秒,青年聞到那股極重的血腥氣,才回過?神來目前的處境。

心神一瞬不寧起來,他?看見拄著劍勉強立在地麵吐血的少女。巨獸掙脫束縛,在背後迸發出巨嘯。

他?的臉色飛快變得蒼白,眼前的人和夢中一瞬重疊,好像看見什麼不好的結局得到印證一般,美麗而慘白的臉像一張凝固的紙。

“昭——”

“你?這次真的……”

昭雪隻對他?笑了笑,眼前一黑,身形跌了下去,最後隻看見青年朝她?奔來的身影,

“……把我?害慘了。”

第060章

060.

醒來的時候, 入目的依舊是那片楓葉紅。

昭雪以為自己會率先感覺到五臟六腑的疼痛,但是沒有。令人?驚奇的是,一股暖暖的暖流流淌在她的丹田處。

什麼垂落在她的臉頰上。有點癢癢的, 昭雪伸手去?摸,摸到了冰涼的發絲。

“你……醒了?”

一個聲音響起。

昭雪“唔”了一聲,準備起身,但是被按住了。

她這才發現, 自己原來枕在青年的大?腿上。

——等等,靈犀有實體了?

“不?必驚訝。”青年有點悶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除去?那?妖獸之後,吸收了妖丹一部分的靈力?, 稍加修煉之後, 得到了能夠實體化的能力?……當?然不?必多言,平日裡我自是會棲身在濺雪中,你不?需顧慮。”

昭雪聽了這話一瞬間?有很多想問的地方, 但是她最?先注意到的還是那?個字眼。

“妖丹!?”

她掙紮著準備爬起來, “是扶青讓我準備的夢魘獸的妖丹?它在哪裡?”

青年修長的五指虛虛抵在她的腦袋上,再次把她按了回去?。

“能在哪裡?”他聽起來有點沒好氣, “在你的肚子裡!”

昭雪一下懵了:“我的……?”

丹田附近確實充盈著一股能量,踏實而厚重?,渾身並不?痛了, 原本受傷的地方也洋溢著暖暖的感覺。

“你知不?知道,你原本服用丹藥過多, 根基本就不?穩, 這次又擅自使用禁術, ”靈犀的聲音聽起來深處隱隱帶著怒意,“……你差點就死了!”

昭雪按著腹部, 微微一怔。

……靈犀為什麼這麼生氣?她以為六十?的好感,他們隻是普通朋友的程度吧。或許會有點兒好感,但是他是劍靈,不?是嗎?他與人?類不?同,況且,她死了,他能重?獲自由。因?為這件事,他有必要這麼生氣嗎?

“發什麼呆?”青年還有點生氣地問。

“我隻是……”昭雪搖搖頭,“以為你會走。”

靈犀冷哼:“以本……以我的實力?,想殺死這種東西不?是輕輕鬆鬆的事,況且那?妖獸也不?能用夢困住我多久。不?過說來,因?禍得福,僅僅是這一枚妖丹,不?單救了你的命,還極大?地鞏固了你的根基,想必對?你以後修行大?有裨益。”

昭雪“嗯”了一聲,“也隻能這樣了。”

她說著,突然想起來什麼:“對?了,靈犀,你當?時從夢境中出來的時候,到底看?見了什麼?”

她回憶著,“你當?時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可怕。”

除了怔忪、錯愕和難以置信以外,其中還帶著被壓抑著隱隱的、深沉的陰鬱與憤怒。

“……”劍靈沉默了半晌,才慢慢答道,“你真的想聽?”

昭雪點點頭:“當?然。”

他斟酌了一下,才緩緩說道:

“我……在夢裡看?見了你慘死的結局。”

“……”

“你被嚇到了?”

“沒、沒有。”昭雪忙說,內心卻泛起驚濤駭浪。

慘死的結局?為什麼靈犀會看?見這個?與她曾經的夢一樣,難道夢魘獸的能力?並不?是簡單地做夢,而是某種預知夢嗎?但是,靈犀為什麼又會看?見她的未來呢?

“你不?必在意那?種東西。”靈犀興許是看?見她的表情,慢慢說道,“不?過一個夢而已,你若是真的信了,那?才叫人?驚異。”

昭雪回道:“嗯,我知道。”

但是她總是隱隱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單單隻是論夢魘獸的能力?來說,或許就還有另外奇妙之處。

她一邊想著,一邊撐著地麵坐起來,一時不?察,撞到了靈犀的下巴。

對?方痛得哼了一聲,昭雪也愣了一下:“一時間?沒習慣你還能化實體呢。”

靈犀咧嘴笑了一下:“識海裡我也能碰到你。你要不?要多習慣習慣?”

昭雪趕緊搖了搖頭:“不?要。”

她沒忘記初見的時候這惡劣的劍靈差點殺了她的事情呢。雖然那?時候他們還是共同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但是靈犀現在已經偶爾能化實體了,他便不?是跟她綁定的了。若是他到時候看?上彆的劍,恐怕她也留不?住他。

她站起身,剛準備走,靈犀又在她的身後叫了一聲。

昭雪應了一聲,回過頭,看?見青年坐在火紅的楓林中,長臂搭在膝蓋上,歪著頭看?向她。他長發懸瀑一般垂下,那?張漂亮到眩目的臉被落葉襯得更顯幾分旖旎的麗色,他一手撐著地麵,整個人?有幾分漫不?經心,而眼神卻一錯不?錯地盯著她。

“我聽說你們劍修一人?一生隻會有一把劍,你呢?”

昭雪頓了頓:“……什麼?”

靈犀笑了一下,臉上的點痣跟著靈動地躍動起來,

“我的意思是,多試著用用濺雪吧,它不?會讓你失望的。”

昭雪有點恍然地“嗯”了一聲,往回走。沒一會兒,她感覺到靈魄回到了手中的劍裡。

不?知為什麼,這把吃飯修煉睡覺從不?離身的裝飾劍,此?刻在手心竟然變得,有點發燙起來

其實昭雪在楓葉林中沒走一會兒就碰上了幾人?。

她告訴她們,自己回去?找劍的時候不?小心觸怒了那?妖獸,好一番掙紮才死裡逃生,最?後在某個犄角旮旯裡醒過來。師叔她們找了她半個多時辰,看?見她的時候急壞了,不?過所幸她身上的傷並不?是很多。

不?知道她這一番解釋她們信了多少,不?過她隻能給到這個理由了。

扶青的丹藥也隨之泡湯,昭雪隻好自己更加勤勉修煉。

但是她很快發現自己先前奇妙的預測印證了。

夢魘獸的妖丹確實有其他能力?。

她發現自己晚上在休息的時候,也能夠進行修煉,獲得的收益甚至能比現實中更大?。

晚上睡覺的時候,她偶爾能進入一種“入夢”的狀態,在夢中經曆事情,不?知不?覺就能夠轉化靈力?、進行無意識的修煉。

嘗試使用了幾次之後,她發現自己修煉的速度更快,而且能夠更清晰地記得晚上做夢的內容,並且在夢中能夠逐漸意識到自己在做夢。

不?過因?為這件事並不?常見,所以目前除了靈犀之外誰也不?知道,連謝明毓也沒說。

她回流光峰之後正常跟謝明毓一起修煉,偶爾還會分享一些心得。

“你最?近的瓶頸怎麼樣?”

“依舊一樣。”

“還需要丹藥嗎?”

“……不?。”

謝明毓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看?起來有些寡言。

昭雪給他寫了幾張好夢符,送給他:“聽說如果晚上睡得好的話,白天修煉會事半功倍。我最?近夢到了妹妹和發小還有踏雪,感覺夢的時間?過得真快呢……你要不?要試試?”

少年沉默著接過符咒,過了半晌,才說:“我不?需要。”

昭雪:“嗯?”

“我不?需要這些東西,我說過了。”

他坐在昭雪身邊,“我不?是因?為這些東西,才會……的。”

他說著說著聲音低下去?。

“我知道。”昭雪笑了一下,“但是我想給你,你就收著吧,嗯?”

“……嗯。”

謝明毓低著頭,過了一會兒又開?口,“昭雪。”

他說:“下次出任務的時候,也帶上我吧?”

“怎麼了?”

“聽她們說,你上次出任務的時候受傷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心煩意亂,靈力?無論如如何也無法?凝聚,總是消散在指尖,壓根無法?修煉,

“所以下次帶上我一起,”少年的聲音輕輕的,“那?種事就不?會發生了。你雇傭我了,不?是嗎?”

靈犀冷哼一聲:“開?什麼玩笑,他修煉比你還慢一截,彆拖後腿就不?錯了。”

昭雪沒理劍靈,她正閉著眼睛修煉,聞言睜開?一隻眼睛,瞧了瞧謝明毓。

“你剛才說不?想要我送的東西。那?我出門的時候帶上你一起,就是你的願望嗎?”

少年垂著頭,長長的睫毛覆下,眼瞼似乎有些發紅。

他憋了好一會兒,才說:“是。”

“……不?管去?哪裡,都帶上我吧。我會努力?修煉的。”

昭雪爽快地答應下來:“好。”

靈犀在腦袋裡罵她有病,被她主觀屏蔽了聲音。

本以為能一直這樣平靜修煉到宗門大?比之前,但是因?為入夢的愈發嫻熟,昭雪好像發現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她似乎能偶爾進入彆人?的夢境了。

就在送謝明毓好夢符後不?久,昭雪在睡下後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按理來說,昭雪晚上做的夢一般是和大?姐、妹妹和踏雪、師尊在一起的場景,內容總是溫馨的,這樣的夢時間?過的很快,修煉起來不?知不?覺也輕鬆,但是今晚的夢好像……不?太對?勁。

直到她看?見謝明毓。

咦?這是第一次吧?她居然會夢見謝明毓。難道是因?為白天總是在一起修煉,見得太多的原因?了嗎?

但是很快結論被推翻。

昭雪坐在藤樹邊的秋千架上,看?見謝明毓靜默不?言地走過來坐在她身邊。她剛想說點什麼,發現自己的嗓子居然發不?出聲。

藤蘿樹紫色的花像瀑布一樣墜下,香氣撲鼻,謝明毓在身邊坐下來的時候,秋千隨之一晃。

少年一反常態地靠上她的肩膀。他閉上眼睛,握住她的手。

昭雪的肩膀一沉,她感覺到少年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頸側。他緊緊地、緊緊地攥著她的手,意識有些朦朧一般地,蹭了蹭她的臉頰。

等等……這種狀態……

這不?會是謝明毓的夢吧?

昭雪很快反應過來,但是沒一會兒,她感覺到溫涼的觸感落在她的耳邊。少年的吻有點密密麻麻、零零碎碎,沒什麼章法?,但是壓抑的情感像潮汐一般時進時退。他環著她,吻從耳廓落到鬢角,從眉骨落到下頜,一路滑到頸側。

昭雪的臉頰和耳朵很快發燙起來。

不?行、不?行……再這樣下去?……

動一動啊,手腳動一動!

她儘力?試著動自己的身體,在急迫之下,終於成功動了一根手指。麻痹感很快從小臂蔓延開?。

她終於推了謝明毓一把,後背滿是汗地喘著氣。秋千“咯吱咯吱”地晃蕩起來。

……第一次,進入彆人?的夢,還能夠改變其他人?夢的痕跡。

就在昭雪有點發愣、震驚的時候,少年也愣在她的麵前。

令人?難以置信地,他默默看?著昭雪,黑白分明的眼中很快蓄起了眼淚。少年什麼話也沒說,就那?樣看?著昭雪,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怎、怎麼哭了!?

昭雪手忙腳亂起來,用袖子去?擦他的臉頰,袖子很快濡濕了一片。

“在夢裡,也要拒絕我嗎。”少年沒有表情地落著淚,隻是看?著她的眼眶很快發紅,睫毛也掛上淚珠。昭雪的掌心也蓄了一小灘滾燙的淚,順著手腕往下流,濕濕膩膩的,“……他可以,我卻不?行。”

誰可以?他說的什麼意思?昭雪有點茫然,卻來不?及想太多,她無法?開?口說話,隻好俯身上前抱住了他。

“……”少年的淚驀地止住。

這麼一抱才發現謝明毓真的好瘦,幾乎細弱的地步。昭雪想起來靈犀跟她說的那?天晚上的經曆。

那?時他是以什麼心情,才能在那?樣恍然隔世的驚駭之下,說出那?種話的呢?

昭雪隻是聽了轉述。她體會不?到,也無法?想象那?種巨大?的衝擊。

她輕輕地鬆開?了謝明毓,在心底說了“謝謝”。

謝謝你保持了自我,謝謝你願意記得她說的每一句話。

她鬆開?了謝明毓,隨後很快、很輕地在對?方的唇上一點。對?方仍抓住她的袖子,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睜大?眼睛,直直地看?著她。

少女仍是那?個少女,隻是他感覺,好像有什麼從“她”的身體裡離開?了。

昭雪半夜驚醒,靠著床頭按著頭歎了一口氣。

一吻後,她就從謝明毓的夢中被踢出來了。

靈犀迷迷糊糊,問她:“怎麼醒了?”

昭雪又歎了口氣:“……頭疼。”

“?”

昭雪幽幽說道,“你說的對?,我確實腦子有病。”

“??”

昭雪沒再多想。

因?為她很快轉移了注意力?。

這是她第一次進入彆人?的夢,甚至有了更改事情發展走向的能力?。但是在最?後關頭,卻被踢了出來。

那?麼不?難推測她被迫離開?夢的要求。是對?方意識到這是夢嗎?不?,從之前謝明毓的話來看?,他知道這是夢,難道是自己做了與夢的走向不?符合的事情,讓對?方被迫從幻象中抽離、不?再沉溺?

昭雪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

這麼想來,這可是一個很重?要的能力?。

說不?定關鍵時刻,它能發揮救命的作用呢。

昭雪說著,也沒了什麼睡意,翻下床,準備修煉。

不?過,在那?之前,還有一件事。

她麵無表情地翻出了抽屜裡畫好的好夢符,把它們通通丟進了暖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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