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2)

彌生喜歡人類。

這麼說有些奇怪,不過站在彌生的角度就是這麼回事。

他“出生”在實驗室,用上雙引號的原因是他並非以嬰兒的狀態從母親肚子裡降生到這個世界上,而是人造實驗器皿當中爬出來的。

他睜開眼看這個世界的第一印象,就是一群穿著白大褂的實驗人員手足舞蹈的狂喜,歡天喜地、淚流滿麵,形狀瘋癲——但十分有趣。

從此他就喜歡上了以這種視角去觀察人類。

人類真的非常有趣。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儘管各不相同,但大部人都有自己一套原始驅動力,隻要抓得住這個,就能理解和預測他的大部分行動。當然也不是絕對的,人類可是很複雜多變的生物,即便朝夕相處數十年都不一定能真正了解他人,背叛者死於忠誠,謊言者死於誠實屢見不鮮,這也讓彌生感覺常看常新,對於觀察人類這件事樂此不疲。

進到研究中心,彌生花了一個月的時間觀察高原,卻發現這個高挑的男人驅動力卻非常單一,他打從心底畏懼一件事——死亡。

怕死啊,哈。

倒不是說有什麼問題,就是有點無聊。

怕死是人的本能,意味著人從本質上發生了改變,害怕未知改變的本身是不可避免的,但在這個明顯不一般的研究中心遇到這樣的人……老實說,彌生感覺有點無聊。

所以彌生被他推進去的時候,一點都不意外。

沒有一點譴責意思,也沒有慌張失措,隻有一種“啊,果然這樣”的了然。

男人如驚弓之鳥,戰戰兢兢活在這個危險滿滿的研究中心裡,每分每秒都在拚命,無論放棄什麼也在所不惜,像彌生聽過的地獄童話,有罪之人被流放到地獄也不會放棄生的希望,哪怕隻是一根垂落的蜘蛛絲,也足以讓他們自相殘殺,直到決勝出最後一人。

高原或許不是最後的勝利者,他也知道這件事,但他一定會在求生的那群人裡。

高原的選擇是如此明確,把生存和其他東西放在天平的兩端,無論另一邊是什麼,高原必然會選擇生存。

不對,與其說是生存,不如說是恐懼,怕死兩個字判斷的話,重點不在死,而在怕。

彌生品了品中間微妙的區彆,終於從無聊的堅硬石壁裡摳出了一點點名為“有點意思”的糖。

一根手指都動不了的彌生臉朝地倒下,他的腦海中還有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的鬨鬨,這個自稱係統的小家夥沒有展現任何一個正經係統該有的東西,倒是在實驗室裡聽到的十六國臟話學了個遍,現在輪番上陣展現所學,打出來都是層層疊疊的碼,活像個學壞不學好的熊孩子,讓人很想把它薅出來揍一頓屁-股。

彌生做好了準備要和地板親密接觸,閉上雙眼迎接臉著陸的痛擊,然而最後卻發覺自己落入了軟毛之中。

啊,可以動了。

彌生爬起來,發現接住他的居然是小狗君,大號小狗君。

變大的小狗君已經和原來人畜無害的外表相去甚遠了,屬於頂級獵食者的眼神即便沒有捕獵的意思也會對弱者充滿震懾,鬨鬨就完全被震懾住,剛剛說到一半的問候卡在了喉嚨裡,又重新回到了唯唯諾諾的樣子。

“什麼啊,原來是你。”穿著笨重防護服的彌生爬起來。

鬨鬨瞪大眼睛——如果它有眼睛的話。

有時候它真心覺得彌生非常強,非常非常強,不在於身體上強悍,而是在硬件條件已經無法提升,生理性的恐懼和緊張無法停止,依舊能以強悍的精神和超人的好奇心把持住身體的控製權,即便在一口就能吞掉他的怪物麵前也能保持鎮定,甚至保持好奇。

不過鬨鬨有時也懷疑,說不定是彌生少了根筋而已,比如現在。

彌生發現自己爬不起來。

重新拿回身體的控製權,不過彌生本來就不是什麼四肢發達的孩子,爬十層樓都要了半條命的小弱雞,加上恐懼導致的生理性僵硬還在,腎上腺激素也拯救不了他,更彆說那笨重的防護服拖累,彌生現在有點像被翻轉的烏龜,怎麼滑動四肢都站不起來,最後還是小狗助力,回頭拱了他一下,把人頂起來。

彌生站起來朝著小狗君禮貌道謝:“真不好意思,謝謝你了。”

哪隻獵物會跟捕獵者道謝啊!

確實沒有——彌生也不覺得自己在獵物的範圍內。

彌生垂眸看了一樣這層的大佬小狗君,它像已經飽餐一頓的貓科動物,正悠閒漫度陽光舒適的午後,隻是出於好奇心才跟過來的樣子。同層的蜘蛛早就越過他們朝著高原衝去,把不斷製造泡泡的高原從安全屋裡拖了出來。

恐懼、憤怒、慌張等負麵情緒對飼養物們來說就是口感最好的食物,高原越是怕就越吸引它們,越吸引越害怕,完美形成閉合螺旋。

彌生完全看不見高原了,飼養物的包圍和他自己製造的黑色泡泡擋住了他的視線,剛開始還能聽見高原的怒斥和反抗的聲音,但雙方本來就不在一個層級上,結果可想而知,到後來隻能從男人的慘叫中判斷出一點他的情況。

這個時候,我應該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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