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和,皇兄那幾年的日子,也不好過,數百次想過自我了結,卻又有萬般的不甘。”
“你也不必說你的那些過往,試圖讓皇兄愧疚自責。”
“比起歲和吃的苦,皇兄的苦也不少。”
殿內香氣愈加濃鬱繚繞,我看著皇兄勾唇邪笑。
“是啊,皇兄與臣妹的人生,其實早就該在宮變那日終結,這樣,我們也誰都不必吃那麼多的苦,到最後竟還是徒勞一場。”
是時,皇兄身後的禁衛軍一個接著一個昏倒下去。
意識到我的用意,皇兄怒目圓睜,看向茶案上的香爐,伸手拿起茶壺當即澆滅了裡麵的燃香。
皇兄手拄著拐杖起身,咬牙切齒地嗬斥我:“你要做什麼?”
我拄著腮看著他,語氣嬌俏地壞笑道:“沒什麼,隻是嫌他們太礙事而已,皇兄大可放心,剛剛你喝的茶裡放了解藥,是不會昏倒的。”
“畢竟,若是讓你迷迷糊糊地死了,豈不是便宜了皇兄。”
皇兄黑著臉怒聲道:“你就算是殺了朕,也擺脫不了北臻。”
“你有沒有想過,朕若是死了,這歲氏江山怎麼辦?”
我嗤鼻一笑。
“這四個字,歲和都聽膩了,皇兄就不能換個詞?”
皇兄拄著拐杖慌亂地朝殿門走去,並大聲喝令:“來人!”。
殿門外守的是於家軍的人,怎會聽皇兄的命令。
皇兄踉蹌摔倒,我手握峨眉刺朝他步步逼近。
可看著皇兄那副可憐驚恐的模樣,邁出的步子跟著猶豫了起來。
皇兄亦是可憐之人,我殺他對嗎?
可是阿忍、於世又有什麼錯?
良心掙紮,手指緊握,我想起了一句詩。
“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飛散逐風轉,此已非常身......”
念著念著,這步子便又朝皇兄近了幾步。
我又想起了母妃曾教我和皇兄一起背的詩。
“煮豆燃豆其,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握著峨眉刺的手鬆了幾許,我的心也跟著軟了幾許。
終歸是一個姓氏的兄妹,一定要鬨到這般殘忍的地步嗎?
就在我猶豫退縮之際,皇兄按下拐杖上的機關,數不清的利齒從杖身上彈出,在我走到他身前時,揮杖朝我打來。
皇兄沒學過武藝,揮的那一杖沒有半點殺傷力,反而將我那呼之欲出的良知打得煙消雲散。
手中的峨眉刺不偏不倚地刺在了皇兄的心口。
利器穿透血肉時的觸感,衝得人腦子裡嗡地一下。
峨眉刺拔出,溫熱鹹腥的鮮血濺在了我的臉上。
我看著眼前神情痛苦又驚恐的皇兄,瞬間又被深深的自責和悔恨所包裹。
皇兄則捂著心口那處,麵色慘白,身體微微抽動。
他看著我陰邪地笑了起來。
“弑父殺兄,天生壞種,你......必不得好死。”
皇兄的句話,就好像是一道噬心的魔咒,勾起了我兒時殺死父皇的場景。
那年那日那夜,也是在這偌大淒冷的未央宮裡。
我看著自己手上的血,陷入無儘的虛無之中。
這隻手,不僅沾染了父皇的血,現在又沾染了皇兄的血......
我真的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
淚水滴落,落在手上,卻衝不淡我滿手的血。
先前所有的不甘和憤怒都被血色所掩蓋,我腦子裡忽然想的竟然都是皇兄的好、皇兄的不易......
皇兄似是解脫地躺在那裡,桀桀笑得詭異。
片刻,似是笑夠了,他閉上眼,氣息漸弱地說出最後一句話。
“這惡心的人生,了結得......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