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彥卿緊緊抱住女兒,輕撫著她的秀發,柔聲問道:“馨瑩,誰欺負你了?你快告訴為父,為父一定為你做主!”
符馨瑩哽咽著道:“父親,您知不知道我哥哥究竟是怎麼死的?”
符彥卿歎了口氣,無奈的道:“我聽延懿說了,是在容城之戰中被漢國大將楊延昭殺死的。想我符氏一族世代忠良,昭信他雖英年早逝,卻也算為國儘忠了,不愧是我符彥卿之子!”
符馨瑩用力的搖頭,用已經哭的沙啞的聲音道:“父親,這都是宇文延懿那個奸賊的一麵之詞!不,他連奸賊都不配,他是惡鬼!”她越說神情越激動,仿佛已近瘋癲。
符彥卿拉著女兒坐在床頭,不明所以的問道:“馨瑩,你這話什麼意思?延懿雖一時衝動,考慮欠周,放漢國人馬輕易進入容城,可也隻能算是決策失誤,昭信的死也不能全怪他呀!”
符馨瑩再次用力的搖頭,“不!這都是他騙您的!您也不想想,為何全城守軍無一生還,隻有宇文延懿還活著!”
符彥卿不以為然的道:“這很正常,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延懿他勇冠三軍,武藝早已不在為父之下,若說容城還有一個能活著突出重圍的,那也理應是他啊!”
符馨瑩似乎再也控製不住壓抑在自己心中的怒火,大罵道:“宇文延懿這個天殺的惡魔,就是他親手殺死我哥哥的!他要是躲在邊關不出來,還算他聰明,可他竟然假惺惺的來洛陽哭喪,真是無恥至極!父親,您一定要儘快除掉宇文延懿,不然下一個死的可能就是您!”
符彥卿聞言徹底怔住了,沉默半晌才問道:“你是說宇文延懿殺死了你哥哥?這事你是聽誰說的?”
符馨瑩指了指自己,近乎瘋狂的吼道:“是我親眼看到的,我親眼看到的!我親眼看見宇文延懿拔出劍,殺死了我哥哥,我的婢女沁雪也親眼看到了!”
符彥卿略一思忖,仍將信將疑的問道:“馨瑩,你這些天不在府裡,到底去哪了?以前你雖也常一個人出去個三天五日,但總會和父親說一聲,這次為何不辭而彆?”
符馨瑩神情漸漸平複下來,歎了口氣,解釋道:“父親,哥哥身上的臭毛病您應該比我更清楚。當初他還在您身邊的時候,就看上了我的婢女沁雪,曾多次向我要人。那時沁雪還小,我以此為由拒絕了他。他見我態度堅決,便沒再繼續堅持,不久他又被官家派到前線接管河北,此事暫且就算過去了。”
符彥卿點頭,苦笑道:“是啊,昭信這毛病一直改不了。為父當初也擔心他會因此斷送了錦繡前程,這才再三向官家提議,讓他替為父鎮守邊關,以此收斂性情。可這事與你不辭而彆有何關係?”
符馨瑩道:“我隻當他死心了,哪知前幾日他又在信中提起此事,我念及兄妹之情便沒急著寫信回絕,隻盼望他過幾天自己能把這事忘了,哪知他竟趁我外出之際,派人將沁雪強行帶走了,我這才一怒之下追到了邊關。當時已是深夜,我見您已經休息了,便沒敢打擾您,所以隻能來個不辭而彆。”
符彥卿聞言半晌不語,良久才緩緩的道:“原來是這樣,難怪有天夜裡聽到府中嘈雜,為父隻當是下人們在吵架,並未在意,沒想到事情卻是如此。”
符馨瑩點頭道:“是的,我一路追到大名府,本想見到沁雪後就帶她返回洛陽。哪知我還未進府門,哥哥就帶兵去了容城,說是要迎接什麼從遼國回來的使官,我隻好又去了容城。初來乍到,難免兩眼一抹黑,等我打聽到臨時都招討府的所在,並打算趕過去的時候,漢國軍隊便已湧入容城。我擔心哥哥的安危,便快步趕往哥哥的府中,果然見到了沁雪。我帶著沁雪想去找哥哥理論,可哪料想剛進院門就眼睜睜看到哥哥被宇文延懿一劍刺死,他死時的慘狀,像刀刻在我心上,今生今世都不會忘記!”
符彥卿聞言,神情前所未有的震驚,“這麼說,這件事是真的了?那你知不知道,宇文延懿為何這樣做,他是否與漢國有所勾結?”
符馨瑩誠懇的望著符彥卿,目光中滿是悲憤,“父親,女兒與宇文延懿遠日無怨近日無仇,何必要陷害他啊?可惜沁雪與我走散了,不然她一定可以為我作證。至於他是否與漢國勾結,女兒實不知情,不敢妄加評斷!”
符彥卿緊握雙拳,咬牙切齒的道:“宇文延懿!老夫當你是位正人君子,還常常因為沒有生出像你這樣的兒子而苦惱,沒想到你卻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你膽敢殺了我的昭信,我也一定要殺了你,此仇不報老夫誓不為人!”
父女正憤恨不已,這時一名小廝輕輕叩響房門,“老將軍,宇文將軍求見,不知是否應允?”
符馨瑩忙站起身,正想快步離去,這時門口的回廊中已傳來一個男子雄健的腳步聲。符馨瑩聞聲一驚,見牆角的立櫃甚是高大,忙打開櫃門一頭鑽了進去,隨後輕輕的關上櫃門,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符馨瑩前腳剛藏進櫃中,後腳宇文延懿便緩步進了房間,朝符彥卿微微施了一禮,“義父!”
符彥卿看到宇文延懿,目光中泛起一陣殺意,縱橫沙場一生的老將若起了殺心,隻怕任何人都會從心底生起刺骨的寒意。
宇文延懿的神情卻從容至極,微微一笑道:“義父,您這麼晚還沒睡啊?要不要孩兒為你揉揉肩?”他的聲音雖十分親切,可聽在符馨瑩耳中卻無比的駭人,她全身的寒毛不禁都豎了起來。
符彥卿並沒有答話,而是開門見山的道:“延懿,為父思來想去總覺得你之前和我說的那番話,似乎哪裡有漏洞。到底是事實如此,還是你有所隱瞞,快從實招來!”
宇文延懿一笑道:“從實招來?義父,您戎馬一生,怎麼當起衙官來了?這是要審問孩兒嗎?您不會認為是孩兒勾結漢國軍隊殺死義兄的吧?”
符彥卿板起臉,沉聲道:“真的沒有?那為父問你,你在容城見過沁雪姑娘嗎?”
宇文延懿毫不猶豫的道:“見過,不但見過,孩兒還救了她!若沒有孩兒,隻怕沁雪姑娘早就死在亂軍之中了!”他說著擊了三下掌,一位美麗的少女應聲走了進來。
這位少女來到符彥卿麵前飄飄萬福,恭敬的道:“奴婢沁雪,見過老將軍。”
符彥卿上下打量一眼麵前的少女,然後點了點頭,“沒錯,果然是沁雪。”他說著看向宇文延懿,“延懿,做的很好!你雖沒護住昭信,卻保住了沁雪,也算有些功勞,回去休息吧。”
宇文延懿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切,一躬身道:“多謝義父,孩兒告辭了。”他說完竟真的轉身而去,就在與沁雪擦肩而過的瞬間,在她耳旁低聲道:“沁雪,你若不想成為下一個符昭信,就不要胡言亂語!”
沁雪全身微微發抖,低聲道:“是,奴婢不敢。”
符彥卿見宇文延懿走了,臉上的神情愈發嚴肅,沁雪全身抖得愈發厲害。符彥卿眉頭微微蹙起,沉聲道:“沁雪!昭信到底是怎麼死的,你快告訴我,不然老夫定叫你皮肉受苦!”
沁雪略一猶豫,隨即道:“回稟老將軍,國舅他是為國捐軀,死於漢國大將楊延昭之手!這是奴婢親眼看到的!”
符彥卿重重的一拍床板,怒道:“沁雪,你彆以為現在四海成平,老夫就不敢殺死你們這些賤婢!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若是再敢隱瞞半分,我保證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沁雪嚇得連忙跪倒在地,不斷朝符彥卿叩頭,“老將軍,奴婢說的就是實情!您總不能強逼著奴婢,去誣陷宇文將軍吧!”
立櫃中的符馨瑩再也忍不住了,一推櫃門大步走了出來。沁雪見到符馨瑩,臉色瞬時變得慘白,“四……四娘,您怎會在這啊。”
符馨瑩一把抓住沁雪的衣領,重重的給了她一耳光,“賤人!我們符家並未曾虧待過你,你為何不說實話,宇文延懿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符彥卿也沉聲問道:“沁雪,我兒昭信到底是誰殺的?你若敢騙我,小心老夫這就讓人拖你出去!”
沁雪忙道:“國舅不是宇文將軍殺的,老將軍縱然把我打死,我也絕不會誣陷我的救命恩人!”
符馨瑩見沁雪寧死也不承認是宇文延懿殺死了自己的哥哥,再次勃然大怒,“沁雪!此事是你我親眼所見,你為何就是不肯說出實情呢?宇文延懿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
沁雪用力的搖頭,拚命的否認道:“不,他什麼都沒給我!國舅確實不是他殺的,四娘你……一定是出現了幻覺。”她說著跪倒在符彥卿麵前,“還望老將軍能明察秋毫,不要冤枉了宇文將軍!”她說完竟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昏死了過去。
符彥卿見狀長長歎了口氣。他的歎息中除了滿滿的無奈,還有一種有心無力,他真的再也受不住任何打擊了。
符馨瑩快速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急忙遞給符彥卿。符彥卿接過書信一愣,“馨瑩,這是?”
“這是宇文延懿離開邊關時寫給朝堂的塘報,他派往京城送信之人剛離開容城,便被女兒截下了。這封信現在我們手裡,雖無法證明哥哥的死是他一手策劃的,但他擅離邊關卻不向朝廷堂報,單此一條便可治他失職之罪,相信官家定會將他罷官,他一旦被罷官我們就有機會報仇了!”
“好……”符彥卿無奈的歎了口氣,“雖然找不到證據,可也不能讓我兒白死!事到如今,為父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便按你的意思辦吧。”符馨瑩見父親變得如此虛弱,不忍再說下去,緩緩出了房間,徑直消失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