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趙官家引喻失義 符皇後油儘燈枯 (二)(2 / 2)

九州烽煙記 賦江山 7127 字 2024-05-04

“是!”李承英依言從懷中取出麻繩,一端捆在於剛的人頭之上,一端捆在將台的台角。將士們心中一直以符彥卿為首,於剛次之,如今眼睜睜的看著於剛首級,哪個還敢造次。

趙元份再次舉起令旗,下令道:“舉槍!”

將士們這次無不聽令,動作整齊劃一,隻是臉上或多或少都帶著不悅與畏懼,幾乎沒有一個人是心甘情願聽從指揮的。符馨嬅見此不免為趙元份有些擔心,唯恐長此以往士兵會發生嘩變,符彥卿卻樂見其成,目光時不時的望向轅門,似在等待什麼人。

很快,一支隊伍就在副指揮使崔斌的指揮下,推著一輛輛太平車從轅門魚貫而入。崔斌率部行至台下,見台上站的是個小孩,情不自禁的露出鄙夷之色,“末將崔斌押運糧草歸營,如何處置請將軍示下!”

趙元份令旗一揮,命操練的將士們左右分為兩隊,自己緩步下了將台。他幾步走到崔斌麵前,道了聲辛苦,親自打開了第一輛車上一個裝得沉甸甸的麻袋。

然而,當他打開麻袋的一刹那,眉頭卻皺了起來。隻見麻袋當中不光有未褪稻殼的糧食,還有數不清的砂礫,甚至砂礫的比重遠遠超過麻袋中的糧食。

趙元份忙問道:“崔斌,這是怎麼回事!”

崔斌道:“稟告將軍,末將辰時奉命出營,到洛水旁的豐益糧倉提取軍糧。誰知糧官以倉中缺糧為名,拒絕提供如數糧草,末將再三要求,他這才堪堪給了三千石糧食。行至軍營附近,末將越想越覺不對,連忙下令開包驗糧,這才發現不對。末將本有心回去理論,又恐誤了時辰,隻得先入營稟告將軍。”

趙元份半信半疑的看了崔斌幾眼,輕輕撚起一撮砂礫,放在鼻下嗅了嗅,又用左手碾碎了幾粒沙子,轉而笑道:“哈哈,前有於剛矯命殺官,後有崔斌中飽私囊。外公,您治下的忠武軍不愧天下精銳,實在藏龍臥虎,人才輩出啊!”

崔斌臉色一變,有些惶恐道:“將……將軍,您說什麼?末……末將聽不明白!”

趙元份攤開掌心,解釋道:“崔斌,你說今日你們是到洛水旁的豐益糧倉取糧,如果真是糧官從中搗鬼,為何袋中的沙子是外濕內乾?你想讓我相信糧官為了假公濟私,放棄河邊唾手可得的沙子,而去數裡外收集砂礫呢?還是常年受河水浸泡的沙子,內裡會是乾的?”

崔斌見趙元份年少,以為他必定看不出端倪,誰知卻被趙元份隨口道破,一時連驚帶嚇險些栽倒。符彥卿今日已被趙元份震懾了兩次,可他見到趙元份不僅武藝高強、膽識過人,竟還機敏如斯,心中又一次感到震撼。

“噗通!”一聲,崔斌垂然跪倒,不斷朝趙元份叩頭,“將……將軍饒命啊!饒命啊!”

眾將士方才不信趙元份真敢殺於剛,故此沒有一個出麵求情,可現在他們卻絲毫不懷疑趙元份敢殺崔斌,趕緊搶在趙元份下令之前齊齊跪倒,為崔斌求情,“將軍,您已經殺了指揮使於剛,還請放過副指揮使崔斌!崔將軍這些年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就饒過他這次吧!”

趙元份注視著跪倒在腳前的數千將士,道:“你們讓我饒了崔斌,可日後如果再有人膽敢不聽調遣,違反軍紀,該當如何?難道讓我一一饒過,對所有違法亂紀之徒,都網開一麵嗎?似這般,隻怕不需旬月忠武軍便再無忠武,成了悖逆之軍,造亂之旅,那時要我如何向官家交代!”

眾將士忙道:“將軍,隻要您饒了崔將軍,從此我們都甘心聽您調遣,誰要是再敢做出任何違背軍紀之事,無需您下令,我等當即自裁謝罪!”

趙元份微微頷首,“好,希望你們能記住自己說的,否則指揮使於剛便是爾等的榜樣!”

崔斌聽趙元份饒了自己,忙磕頭道:“多謝將軍,多謝將軍,小的從今往後再也不敢了!隻要將軍有命,小的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趙元份一笑,親自扶起崔斌,壓低聲音道:“崔將軍,我知道這是符國丈讓你做的,我不會因此對你懷恨在心的。隻是那批糧食你最好快點交到軍中,不然軍中缺糧,是要出大事的。”

崔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才道:“將……將軍,您是仙童下凡吧,怎麼連這事都知道!您放心,小的一會就把糧草運到軍中,絕對不讓軍隊缺糧。”

趙元份點點頭,第三次登上將台揮動令旗,這一次台下將士無不依服。數千將士整齊劃一,人人搶出如龍,氣勢如虎,陣陣殺氣從演武場直衝雲霄。

符彥卿望著趙元份欣慰的笑了,可眼眶卻一瞬間紅了,老淚在眼眶中不斷打轉。符馨嬅伸手輕輕搭上父親肩頭,柔聲道:“父親,您怎麼了?份兒這麼小就能接管這樣一支勁旅,您應該高興啊!”

“女兒呀,份兒雖不是我符家嫡子,可能有這樣一位外孫,為父還是很高興的。可……可外孫今日接管了忠武軍,為父豢養的許多武林高手也都死了,為父手中徹底沒了勢力,如何再殺宇文延懿那個奸賊,為你慘死的弟弟報仇啊!”

符馨嬅道:“父親,您口口聲聲說宇文延懿殺了昭信,您有證據嗎?如果有,就把證據交給我,我一定轉給官家,讓他為咱們符家報仇。可如果沒有,隻是您的臆想踹度,便不要再妄動乾戈下去了。您放心,這事女兒一定派人多方查訪,絕不讓凶手漏網,好人蒙冤!”

符彥卿道:“為父沒有證據,但此事是你妹妹馨瑩和侍女沁雪親眼目睹的,難道還會有假?”

符馨嬅頗覺意外,“什麼,此事是馨瑩親眼所見?妹妹她人呢,快讓她來見我。”

符彥卿一跺腳,道:“誒,你妹妹那脾氣你還不知道?她聽說三千忠武軍都沒殺了宇文延懿,就連招呼都沒打,一個人追殺宇文延懿去了!為父派了不少人去找她,可好幾天過去了,不僅她沒回來,就連去找她的人也一個都沒回來!為父真怕……真怕……”

聞言,符馨嬅也為妹妹擔憂起來,更為父親感到悲傷。可她是為忠武軍交接之事而來,如今趙元份已牢牢掌握了這支軍隊,她必須趕緊返回東京麵聖,趙光義才能安心。

符彥卿知道女兒在想什麼,不便挽留,隻道:“馨嬅,你要是急著回去,便趁天色沒黑動身吧。”

符馨嬅點點頭,不舍的望了父親許久,終是默默轉身離去。符彥卿望著女兒漸行漸遠的背影,一滴濁淚奪眶而出,順著蒼老的麵龐滾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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