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劍鋒躍出縣衙高牆,借著朦朧的月色,一個人走在寂靜的夜裡。他腦中不斷浮現出慕容雲瑤堅定的麵容,與她說的那句“臭要飯的,本姑娘是堂堂開國元勳之後,若是這樣和你走了,以後一輩子都是逃犯,這種罵名本姑娘可不背!”
萬劍鋒眉頭緊蹙,苦笑一聲,“小魔女,本少俠一定是上輩子欠了你的錢,這輩子才來還債的。也不知欠了你多少,伱竟給本少俠出這樣的難題。本少俠一個窮叫花子,如何能讓高高在上的縣官兒老爺和都鈐轄給你賠禮道歉?”
他不斷苦思冥想,不知不覺間已走出了很遠。他本想尋家便宜的客棧先住下,可雙腿似乎不受控製一般,接連在幾家客棧前一閃即過都恍然未覺。萬劍鋒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裡,但似乎隻有在夜深人靜的大街小巷間飛奔,才能稍稍排解一下心中的苦惱與無奈。
清冷的月光,傾瀉在滿城的每條大街小巷。白日裡繁華的街路上,此時連一個行人都沒有,家家戶戶的門窗中也都是黑漆一片,連一絲亮光都沒有,滿城的夜晚除了死寂,更讓人感到一種莫名的悲涼。
萬劍鋒任由決驟時帶起的狂風,呼嘯著鼓蕩起他肥大的衣衫,夜風把他的麵頰刮得宛如刀割,腳步仍沒有放緩絲毫。此時他像是一支離弦的利箭,像是一匹奔馬,更像是一道疾風,看似灑脫不羈,實則自由中充滿羈絆,縱然跑得再快、再遠,終也跑不出內心的糾葛。
突然,空蕩蕩的長街正中,不知何時出現一個白色的身影。萬劍鋒見前方有人,連忙想收住腳步,但他跑得實在太快,一時間收勢不住,竟猛地朝那道白色的身影飛撞過去。
萬劍鋒嚇得大聲驚呼,可那道白色身影卻似乎根本沒看到他,也沒聽到他的呼叫聲,又像是對他閃電般的來勢毫無懼意,竟連腳步都沒有挪動分毫。
電光火石間,萬劍鋒已距那個白色身影不到半丈,他足下的速度也略緩了一些,但仍是極快、極猛。萬劍鋒忙高呼道:“前麵的老兄,快閃開!不然本少俠撞壞了你,我可不負責!”
萬劍鋒的話音未落,人幾乎快要貼在那道白影的身上。他嚇得連忙閉上眼睛,隻能聽天由命。可就在兩人即將相撞的一瞬間,萬劍鋒忽然覺得自己的身子,被一股剛柔並濟的力道順勢一扭,方才自己無論如何也收不住的來勢,竟被此人輕易的化解於無形。
這道白色身影緩緩開口道:“福生無量天尊,這位小施主因何深夜這般疾行?幸好你撞見的是貧道,不然一旦撞壞了他人,豈非要犯下業障?”
萬劍鋒隻覺他的聲音如同月光般清冷,又似春風般溫潤,聽在耳中令人心曠神怡,又偏偏莫敢違逆。他緩緩睜開眼,笑著望向那道白色身影,瞬間就徹底呆住了。
隻見此人麵如冠玉,劍眉鳳目,頜下五縷墨髯隨風浮動。他身披八卦仙衣,手持拂塵,足踏雲履,月光下他全身似都散發著清冷的聖輝。他雖已年過四旬,但歲月似乎並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依舊似年輕時那般清秀儒雅、飄逸出塵,彷如隨時都有可能禦風而去的仙人。
半晌,萬劍鋒才慢慢回過神來,問道:“你,你一定是從天上下凡,來到人間救苦救難的吧?”他說著雙腿一軟就要給此人跪下。
中年道士見狀微微一笑,道:“貧道並非神仙,小施主不必如此?”他一笑是那麼親切和藹,仿佛多年未見的親人,萬劍鋒頓覺心中的愁雲消散了一半。
他好奇的道:“你真不是神仙,那你是誰呀?”
中年道士上下打量了萬劍鋒一番,隨後悠悠的道:“貧道陳踏法,早年曾學藝水雲閣,後隨陳摶老祖悟道,賜法號‘守正’。”
萬劍鋒撓撓頭,似乎想起了什麼,“你在水雲閣待過?那你認不認識水雲閣那個雲逸墨,聽說他能呼風喚雨,招神納鬼,要不是他死的早,我早就去漣霞山跟他學兩手了。還有他那兒子雲子霄也不是個省油的燈,騙起人來也是一套一套的。雲家祖墳也不知冒了股什麼煙兒,這一輩輩的都出了些什麼人呀?”
陳踏法聽到萬劍鋒提起的兩個名字,目光中一刹那浮現出萬千情感,可隨即又重歸淡然,隻道:“這兩位施主的大名,貧道略有耳聞,不知施主向貧道提起這兩人是何意?”
萬劍鋒笑道:“聽說水雲閣就和村頭那幫老娘們似的,沒有不瞎打聽的事兒,我也想托他們打聽打我父親,可聽說水雲閣已經在很多年前就被宋軍嚇得關板了。多虧前幾日我遇到一位老兄,他說父親被個老牛鼻子拐跑了,總算知道他還活著,就是不知道我們爺倆猴年馬月才能相見?”
陳踏法微微頷首,“原來如此,既然令尊隨道友雲遊去了,多半應當平安無事。施主不必焦急,貧道過幾日就幫小友問問,一年內定周濟小友一家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