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氣,重複著說,“我不喜歡你。”
像是對他說的,更像是對自己說的。
男人的眸光,肉眼可見地沉寂。
明明賀聲聲沒做錯什麼,看男人這樣,她心底卻湧出一股巨大的愧疚感。
有什麼好愧疚的,憑什麼對方表白她就要接受,她又沒有故意傷害他。
雖是這麼寬慰自己,可賀聲聲還是控製不住情緒。
她眼角發酸,抬起下巴轉向彆處拚命眨眼。
“你要說的都說完了,我也回答你了,天色很晚了,你回去吧。”賀聲聲丟下這句話,匆匆跑進小路中離開。
留下林穆清一個人,獨立在孤寂的夜幕中。
林穆清不知站了多久,直到頭頂的月亮被身後高大的樹冠遮住,光影愈發昏暗,漸漸收回懸在空中的手。
對於這個結果,林穆清早有預想,可他卻仍舊期盼那細若遊絲的一點希望。
本以為自己做好心理準備,親口聽她說出“不喜歡”時,他發現自己的情緒沒有他以為的那麼穩定。
就像在身上劃一刀,難道提前知道會痛,真正劃下來時就感覺不到痛了嗎?
不會的,痛依然存在。
喜歡一個人,就是在她麵前卸下所有的盔甲,對方一點點動作就讓他的感情意誌變得極為脆弱。
即便如此,林穆清從沒想過放棄。
他想要做的事,再困難也不會退縮。
林穆清仰頭看著漆黑的夜空,夜色如此濃厚,不也會在不久迎來光明嗎?
——
賀聲聲回到房間,隻感覺心裡亂遭遭的,腦子裡打了無數結,所有思緒糾纏在一起,根本沒辦法思考。
她的手放到胸口位置,掌心下心臟劇烈地跳動著。
她似乎對身體失控,完全無法控製這份情緒。
過了許久,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手裡還握著那個絨布盒。
當時她還給林穆清,他不接,而後他說的那些話完全打亂了她的心神,以至於都忘記手裡還拿著東西。
賀聲聲將盒子放到梳妝台上,鬼使神差地,她又打開了。
一看到黑色絨布上那濃豔的粉色彩光,賀聲聲腦子裡忽的又冒出林穆清那張沉默又濃烈的臉。
她像是被電了一下,“啪”的一下扣上蓋子。
怎麼老想著他?
雖然拒絕了他,賀聲聲卻沒感覺開心。
可這不是她一開始就決定好的嗎?
濃重的情緒一直縈繞在心頭,賀聲聲有些難受,拿出手機,發現唐莧發了消息。
約她明天見麵。
肯定是問八卦的。
原本賀聲聲不想跟唐莧講自己的糗事,現在反而想朝她倒苦水,問問自己該怎麼辦。
她回了句話,約定明天下午去“小田園”見。
賀聲聲剛回完,微信裡跳出一條新消息。
賀商商發來的。
點進去一看,賀聲聲的手指頓住。
賀商商發過來的照片,正是林穆清親吻她手背那一幕。
兩人身後是一片閃爍的星河藍,逆著光,許多細節都被隱藏進陰影中,兩人仿佛一道剪影。
女孩兒亭亭立在那裡,男人高大的身軀半跪在她身前,執起她的手,微微低下高傲的頭顱,虔誠地獻上一吻。
光影勾勒出極致浪漫的輪廓。
看不清人臉和表情,那致命的氛圍感卻更加強烈。
賀聲聲身處其中隻覺震驚,卻不知道在旁人的視角裡,那一幕這般美好。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
賀聲聲一直處於一種既清醒又混沌的狀態裡,不知什麼時候才睡過去。
睡著後她也不安穩,腦海裡不斷交替閃爍著淩亂的畫麵,一會兒是林穆清跟她說喜歡時的眼神,一會兒又是初見他那一幕。
截然不同的表情和氣質,一會兒冷硬一會兒柔情。
這一覺睡得比不睡還累。
賀聲聲醒來在床上呆坐了好久,還是想著跟唐莧有約才強迫自己洗漱換衣服。
天色暗了些,陽光被飄來的幾朵灰撲撲的雲擋住。
可能會下雨。
賀聲聲穿了條白色內搭長裙,外套一件風衣,開車來到“小田園”。
這其實是老市區裡的一個花園。
小時候的海城沒有如今這麼繁華,那時候他們生活在老城區,家旁邊不遠處就是一個花園,他們經常在裡麵玩兒。
後來城市的中心移到新城區,他們跟著搬家,老城區的人口漸漸減少,現在住在這附近的,大多是些老人。
賀聲聲許久沒來了,一切都還是當初的模樣,隻是那些熟悉的麵孔不見了。
賀聲聲跟唐莧來到一個紫藤花廊亭,坐到邊上的圍欄椅上。
唐莧本來計劃著要嚴刑逼供,看到賀聲聲半死不活的狀態後嚇了一跳。
“寶,你怎麼了,才一個晚上你怎麼就這樣了?你不要嚇我。”她語氣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賀聲聲將上半身趴在圍欄上端,下巴擱在胳膊上,眼睛看著遠處微微盛開的野菊花,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了最驚人的話:
“昨晚林穆清跟我告白了。”
唐莧石化在原地,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
“寶,你說什麼,我好像沒聽清。”
賀聲聲轉動脖子,看著她,認真說:“林穆清跟我告白了。”
唐莧張了張嘴,許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這不是挺好的!”
“?”
賀聲聲擰起好看的眉毛。
唐莧坐到她旁邊,“他跟你告白誒,你想接受就接受,不想接受就拒絕,有什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