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泰沒想要顧運會是這樣的做法,一細想又覺十分附和她的心性與年齡,不覺失笑。
下人們辦事也快,當日,顧老婦回了家中,連她孫女都問:“這次去那府上,可得了什麼回來沒有?我還沒見過他們那些當官的做夫人的都住什麼院子,有多少下人奴婢伺候?什麼時候,您也帶我去見見世麵。”
顧老婦照頭就是一巴掌拍過去,黃白的眼珠子翻上天,“也不看看你是個什麼貨色,配不配,死丫頭片子乾活去!”
打了人,把人家趕到院子裡去令她洗衣裳去了。
不多時,外頭門被拍得砰砰響,小丫頭撂下衣裳開門去。
屋內顧老婦抻著頭往外瞄,扯嗓問:“誰來了?”
一道暴躁的男人聲音應和:“娘,是我!”
老婦立刻扭頭去抽了一眼漏刻,道:“唷,今日下值得早!”
男人聽到這話,卻是臉色一黑,聲音氣狠狠數:“彆提了,什麼下值早,不知怎麼回事,今日突然檢查值班差,就講我犯了規矩,竟將我是差事給擼了去!實在可恨!”
一邊說,男人一邊端起桌上放著的茶壺,提起來直往嘴巴裡灌冷茶。
“個狗娘養的東西,敢動老子的差事,不就是逃了幾次值喝酒去了?娘,你明日再去顧家說說,讓他們將這差再給我弄回來,我看是誰在背後整我,以為咱們上頭無人呢!”
這人沒發現從他說自己差事沒了的時候,顧老婦臉色就一下變了。
待沒聽見回話,還奇怪看過去,又叫了聲:“娘?我與你說話呢,聽見沒有?”
顧老婦連忙收起慌張的神色,手裡下意識拿著塊舊布斤擦桌子,唯恐叫人發現端倪,把臉轉過去,含混支吾說:“今日才去過了,明兒再去恐怕不妥,我看還是等上個三幾日再說為好……”
這兒子滿臉的不耐煩之色,道:“怕什麼,娘你原跟他們附上老太爺老太太都說過話的,他們一家子小的能這麼不講禮?自己當著大的官兒,難道連我這點芝麻大小的事都不能解決?我呸!”
顧老婦訕訕幾下,抗不過兒子要求,終是咬牙應下來:“行,我明日再去走動走動……”
可心裡已然慌得沒了底!
她才從那邊被趕出來,眨眼兒子差事就沒,腦子一下清醒過來,那些原就是些他們招惹不起的人。
這一夜,她連睡也沒睡好,才迷迷糊糊合上眼,忽然,一陣乒啉乓啷的動靜,一下將人嚇醒,猛地一下從床上彈坐起來,神還沒回,嘴就張著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哭鬨聲越來越大
慌得顧老婦裹著棉襖棉褲飛快蹦起來,衝到外麵——
卻見院子裡立了十幾個兵差帶刀的差兵。
她兒子兒媳都被拿下,壓著跪在底下,在那裡哭叫。
平素慣會胡攪蠻纏蠻橫撒潑的老婦,此時嘴巴被人塞了東西似的,白著一張臉,一句話說不出來。
差兵冷笑一聲,道:“經人舉報,爾等私下買賣交易房屋,未去衙門過官契,逃稅款數十貫之多,現按律緝拿買主歸案,刑一百鞭笞之刑!另餘下一乾人等儘快搬出去,這房屋已由衙門接收,擇日出賣,賣出所得錢款一半用來補繳房屋買賣稅、過割稅!”
說完,手上鎖鏈哢嚓一下往人身上一戴,不顧幾個女人死了爹娘似的哭鬨,將人拖走!
附近鄰裡儘從家中出來,站在巷子裡看熱鬨,見出了事,卻沒一個人同情他家的,因是平時就常與人為惡,動輒吵架咒罵他人。
這番倒了黴,還有拍手稱快的,可見這一家人品行低劣。
官差帶走了兒子,顧老婦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此時腸子都悔青了,恨自己為什麼要得罪顧家。
哭一陣,她忙爬起來叫人套車往顧家去,隻是這番彆說進門,才一進那巷子,就被顧府的護衛給趕了出去。
三日之後,新榮街那處房子被官府作低價賣出,收去一半錢財補稅。
顧老婦拉喪著臉,把挨了一百鞭笞刑的兒子領了回來。
一家人住進了臨時租賃的小屋,因兒子要養傷,手裡剩下的錢淌水一樣花出去,家裡又沒收入,顧老婦先是將車馬和小廝旺兒都賣了。月餘後,兒子身上傷養好,惡劣暴怒的脾氣卻越發嚴重,整日不歸家,在外吃酒賭錢,不幾日,家裡錢財被耗儘一空。
顧老婦時時坐在門檻處拿著木槌敲地,又是罵又嚎,轉過背,還要去給人洗衣服掙錢,才能吃上口飯不被餓死。
而她那位侄兒,當日,顧家護衛按著顧運吩咐的,將他與化了新娘妝容的假人綁在一起放在轎子內,送去那亂葬崗過了一夜。
第二日天亮才被放出來,人都被嚇瘋了。
他家裡人找到他後接回去,調養了半個月才恢複過來,侄兒待要去找顧老婦問問,叫他娘一把拉住,撇著嘴說:“還去做什麼,前兒叫官府拿了,說犯了事兒,宅子也收去賣,現一家子已經離開新榮街,去彆的地方賃房子住了。”
這人此時細細回想起來,才意會過來,保準是大姑得罪了顧家,所以連自己都被連累了!
他恨得咬牙切齒,覺著若不是大姑先說能給他能娶顧家小姐,他就不會信以為真,才經受那一樁可怕的事,如今自己看見紅色喜服,心中全是陰影,腦子就會閃現那日墳場發生的事,可怖之極。
於是,心裡對顧家都詛咒起來,狠絕想道,若叫自己尋到機會,必定千百倍報複回去!
這日,他在顧府旁盯梢了一整日。
忽然,身後兩匹烈馬飛馳而過,隻覺得脖子一痛!正要罵人,一回頭,話還來不及說,卻隻能隻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看著一道血注從,他脖子處噴湧而出,嗬嗬兩聲,才發現自己已經發不出聲音,
原來那是自己的的血。
下一秒,隻聽“轟!”一聲,人已經轟然倒了下去。
那烈馬之上,司桓肅翻身而下,眼都不抬一點,跨過台階,進了顧府。
那邊,下人來報稽查司司大人上門的時候,崔氏還當聽錯了,若是辦差不會選在晚上來,那這會兒來,莫不是有什麼緣故?
隻是顧孟慶外出辦差尚且未回,顧承豐又日日在軍營,崔氏隻好馬上打發了個下人去請兒子回來,一麵換了衣裳,準備去見客,心裡頭一時古怪不止。
抬頭,所見顧泰從門外頭走進來說:“我與大伯母一同去。()”
多個人倒也有主心骨,崔氏隻說:連你們都驚動了?()”
顧台莞爾,“阿拙與十一妹十二妹比著用薄紗堆花兒玩,現下還不肯睡。她又好奇心重,一聽見外頭動靜,就要問到,還要跟著來,我不許,才罷了。”
兩人正走出來,一個下人腳下飛快又進來,隻是麵容哆嗦,不時抬手用袖子擦額上冷汗。
遠離附在崔氏旁邊回話,壓低了聲音說:“太太,那位大人,在門口殺了一人!正是原先那位經常上門的姑太太娘家的侄兒……”
崔氏乍然吸了一口氣,“殺人?可看錯了。”
“小的不敢胡說,看門的已經細細檢查看過一遍的,人已經氣絕了。”
崔氏滿是擔心,“這,這是何故?”
顧泰寬慰道:“伯母莫要擔憂,過去一問便知,您想想,這麼晚,那人如何在我們府外頭?料想是有事故。”
一時兩人出了垂花門,轉去外院見客。
外管事早已經恭敬領著司桓肅和他的副使與正廳上座。
管家看著眼前煞神一樣的大人,恭著身,端上茶水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