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運是真的非常驚訝,連雲林一上來,既不講史書也不講經書,更不提什麼詩詞歌賦。
居然直接挑了前朝的平江之戰,需知平江就是貫穿江陽和清河能直達宣州的一條內陸河,當年梧州與宣州的勢力就是在此處打起來的。
顧運心裡猜測連雲林是不是有什麼深意,然而人家態度一片灑脫自然,麵上瀟灑,什麼都看不出來。
兩節課上完,隻覺得這人講課清晰明了,通俗易懂。課上不管他們提出什麼疑問或者有不解難懂之處,連雲林停頓都不會停,一秒鐘就能張嘴侃侃而談,講解其意。
不愧是少有才名之人。
名不虛傳。
顧運回來就忍不住顧泰說起這些。
顧泰笑:“這算什麼,你也太小看師兄,如果連你們幾l個小孩子都教不了,也是墮了他少年智高的才名,再不敢出去說是老師的學生了,這才哪兒到哪兒。”
顧泰倒是想起袁家那個孩子,問了幾l句。
顧運回:“名字叫袁騁,年歲也並不大,隻比我大兩歲,一看就是個脾氣大的,抬著眼睛用下巴看人,模樣極囂張,誰都不搭理。我便也沒與他說話,他上完課就領著自己小廝走了,若宜姐姐說他家特特在這邊買了一處宅子,就為了這次在張府上學的。”
顧泰聽後略略沉思了幾l秒。
提到袁家,就想到一團亂麻的梧州,還不知顧孟慶那邊如何了,
顧運忽然問:“姐姐,你說大伯父有沒有可能調任?”譬如說走個關係什麼的,最好能離開梧州。
顧泰搖頭,“此番絕無可能。姚州牧這次輸了個徹底,大伯父已經是立在他的對立麵當靶子,誰會放他走。”
想到這就想到司桓肅,顧運不憤癟癟嘴:“叫司桓肅如願以償了,現下我們家做他的馬前卒和盾牌,這般危險,不知他可有下一步行動,姚州牧不倒下去,我們家就安生不了。”
顧運懷疑她大伯父借著顧泰的關係將她放在江陽張府裡,就有不想讓她卷進司桓肅的計劃裡。
不管先前發生了什麼,後頭是絕對不會再讓她和那人牽扯上關係的。
顧泰眸子裡的冷淡之色一閃而過,“此人做事毫無底線,拿你的婚事做筏子,你切忌再不可與他接觸。”
顧運歎氣:“我也是頭一次在人手中吃了這麼大的虧,哪裡還敢去招惹他?他如今在梧州,我在江陽,就更不會有接觸。再等過一段日子,我們就回京城,以後就算在路上遇見,也就隻作個路人就是,誰耐煩跟他接觸。”
“哪有你這般心大姑娘,”顧泰捏捏她的臉,“我隻怕等我們回去,誰都傳你是司桓肅未過門的妻子了,這如何了得?大伯父大伯母自又定是心中自責內疚,父親母親知道了,更不知會被氣成何等樣子。你說說,你怎的還不長心?這事放在彆的旁的姑娘身上,哭也哭死呢。”
“不哭還不好嘛,姐姐先前不是也說,我年齡還小,流言終歸是流言,等司桓
肅那斯成親了,流言不就不攻自破了?”
顧泰:“強詞奪理,你頂著司桓肅未婚妻的名頭,如何說得好親事?”
顧運故作呐呐:“可恨我沒本事,不然定找司桓肅討個說法,日後若是沒得個好人家,便要他負責到底,必須給我養老!”
惹得顧泰忍不住笑出來,“促狹鬼。”
另一邊梧州,顧孟慶的確處境不妙,方才回來沒幾l日,就被姚州牧下派去處理一樁懸置經年未決斷的官司。
還有顧承豐,原在八大營上職,乍然被派去押運兵器,送往襄州。
前兩日才出發。
顧泰收到信的時候,心內亦不覺有所擔憂。
張府每日隻上半日課,每五日再放一日假休息,課業不算重。
顧運與另外幾l人,雖然交流不多,但也漸漸熟識起來。
這日,下學後,岑氏留詹留春在府中用飯,她們女眷一處吃完,便在一處湖心小亭說話下棋,看書。
忽而遠處看見一艘小船。
在霧氣中現出,一道影子在船頭背手直立,華服錦衣隨風擺動,影影綽綽。
是那位譚元司氏的司公子,司楚。
詹留春看了幾l眼,小聲詢問:“那是誰?”
張若安遠眺了眺,說:“也是我們府中的貴客,來拜訪祖父的。這應是從湖的西麵遊船過來賞景的。”
詹留春便拿帕子抬手微微遮了遮臉,仿若在拭汗一般,隨即轉身細步走了進來,丫鬟見狀,就將那邊的紗簾放了下來。
顧運坐在大理石圓桌旁,桌上放著紙,她正與張若宜姐妹連詩。
一邊寫出來。
已經連了好幾l個回合。
詹留春見她不過十四歲,一筆瘦金體已寫得極好,觀之頗具風骨,已有其形。
又見生得亦純亦媚的絕色相貌,心中不免有些帶澀的滋味。
來時母親告訴過她,能在張家讀上幾l個月書,與她日後說親事十分有利。
等閒人家都沒有這個機會,因著她父親是江陽太守乃本地父母官,自己才能過來。
這位顧九小姐,父親本身並不是多大的官,隻聽得母親說她長姐是張老太爺的學生。
來後又見這裡更有袁家的少爺,陳家的少爺,哪一個都不是簡單人物,心中就更有些戚戚然。
她發現顧運極聰明,才思敏捷,學識涉獵極廣,從四書到五經,從史書到雜記,名人筆記,風情物誌。
詹留春聽過一次她與連先生的辯論,心中吃驚不已。
這人很會舉一反三,與她說什麼她都明白。
區區幾l日,已令得連先生十分欣賞,最愛提問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