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泰日前就往京中去了信,她欲從家中調來幾個侍衛,以作日常有事之用。並另給顧孟慶也寫了信,讓大伯父聯係顧承豐,等顧承豐壓運兵器回來,叫他立刻來江陽一趟。
她才從整理江陽蔣家的資料中抽出身體來,去見了張世正。
下人皆打發在遠處,並不準進書房,
顧泰進去後,見著人,開門見山問了一句:“老師,江陽抵抗得住梧州軍防之師麼?”
值此師生二人,故而她連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有。
張世正立在大案桌旁邊,桌上撲得滿滿的紙,且正在揮毫,聞此言,落筆的手不覺一頓。
那筆下墨跡從尖端滴落,乍然暈開在柔白細膩的紙上。
瞬間汙一篇手稿。
無須臾,張世正將筆放在筆擱之上隻是說:“來與為師手談一局。”
顧泰便將撫衣與對麵坐下,棋盤端正放與桌上。
張世正令她擇黑子先下,待看她穩穩落下清脆的一子,方抬首,說:“思文何以有如此之問。”
顧泰忖度片刻,說道:“姚州牧掌控梧州八營軍防,江陽,清河處在去往上京的必經之路上,姚知非必會想法設法拿下此兩郡,清河郡暫且不提,從太守到布兵皆是皇上的勢力。江陽卻不同,本地勢力盤踞,太守之職勢被架空大半,局勢不明,如若被策反歸順,清河郡危矣。”
梧州如過完全脫離朝廷的掌控,下一步一定會與襄州聯合。
到那一步,恐怕就要變天了。
“老師,您選擇在這個時候回來,心中未必沒有半點想法。”
張世正不答,卻反問:“那依你看來,此地盤根錯節的勢力,何種解法?”
顧泰落下一子,淡聲說:“誅其首,奪權。”
那勢力之首,指的便是蔣氏。
任何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勢力麵前都不堪一擊,與其繞路,不如直取。
張世正亦咚地落下一子,再問:“兵力何來,江陽郡共兩萬兵防,蔣氏獨掌一萬。其二,出兵的理由?”
顧泰磨搓一枚棋子,看著張世正,扔下兩個字,“借兵。”
張世正捋了捋胡須,“借?就近的乃隻有清河郡,豈不知隻要那邊一有動作,江陽這邊又豈會乾看著,恐怕蔣氏那裡即刻就會向太守請示出兵,還會立馬給清河按上一個反叛的頭銜。況未有朝廷明確旨意,清河郡太守絕對不敢動兵。”
隻見顧泰搖搖頭,“不,不是向清河郡,是向詹太守借兵。”
張世正旋即開口:“詹太守能調動兵力頂不過三千之數,且我知道此人,亦是個兩麵不沾的人物,沒有收到手書文字,恐難以說動。”
“三千兵力不算少,運用得當,結果如此,還不一定。”顧泰吃下張世正一子,才回答他第二個問題,“可以說動。”
張世正一愣,手下已然停下,看著顧泰:“思文你……”
顧泰臉上依舊平淡,沒有出
現分毫詫色,“那人都來了老師身旁,隻要他出言,詹留春焉敢不聽。()”
半晌,張世正歎聲而問,你是何時……()”
“——何時看出孤的身份的?”
書房內室暗門被推開,從裡麵走出來一個華服頂戴的男子,接過張世正後半句話。
這人卻不是那位‘司楚’又是哪個。
顧運起身,對著他微微福了一禮。
張世正也待行禮,被人直接揚手攔住,“先生無須多禮,孤此番出行本身就是隱藏身份。”
原來這人根本不是什麼譚元司氏未出世之人,卻是當朝儲君,太子楚昭。
楚昭淡淡看向顧泰。
顧泰說道:“不過是猜測,僥幸猜對。”
她見這人的第一麵時就有所懷疑,乃至後麵去翻查了譚元司氏一族的族譜。
‘司楚’這個名字與譚元司家本族這一代取名之規律完全不同。
因而顧泰就更加確信,對方用的是個假身份。
“顧小姐聰慧機敏,孤十分佩服。”
楚昭在裡麵之時已將兩人對話全部聽清楚,此時亦是垂眸淡淡而問:“按著你方才所言,孤如果開了這個口借調三千兵力,你欲如何使用?”
這就是張世正最開始問的,用什麼借口動作。
顧泰執手與張世正先斟了一杯茶,繼而才開口:“原本還要思慮一二,你們說巧不巧,阿拙卻正與蔣家的小姐打了架,恐怕,他們比我們還要先有動作。”
說著又按了按太陽穴,“隻是,我倒先使了個錯招,把阿拙送到寺廟裡去了。”
楚昭瞬間明白了顧泰話裡的意思。
他道:“我可以讓人去將顧九小姐接回來。”
顧泰聲音清泠,道:“即刻動身,捉住他們,就從這一戰將事情引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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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運在磅礴大雨中憂憂入睡,丫鬟見她麵目不舒,恐是雷聲入林,驚嚇得難以入眠,遂忙找了安神香出來,點上,又把牆角邊上一盞壁燈留著,哄顧運要早些躺下。
顧運在迷迷糊糊中閉上了眼睛,陷入一片黑沉的夢境之中。
在那一片沉沉浮浮中,仿佛躺在一葉小舟之上,搖晃在不知名無邊無際的深水裡,忽然不知怎的,小舟被巨浪打翻淹沒,人身瞬間跌入水裡,被大水浸沒吞噬,五官七竅皆陷入窒息憋悶之中,仿佛無法呼吸。
顧運手腳並用將床榻上的被子湯婆子踢了出去,帶倒了旁邊的盆架子。
乒鈴乓啷的響聲將顧運從夢魘中喚醒!
長長呼了一口氣。
隻驚覺得嗓子又乾又啞,難受得很,顧運張嘴喊丫鬟:“倚翠,倚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