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一這日,便是沈景明回門的日子。她雖不是侯府的小姐,但是沈景晴的親妹妹,又是沈景晴親自給她送嫁,下人們也自然不敢輕慢,一早便再準備著今日在柳綠居的宴席。
柳綠居這邊忙忙碌碌,青鬆院卻是靜悄悄的,趙氏和餘氏一早便出門去了。沈景明三朝回門,沈景晴肯定是不會請她們去的,就算是派人來請了,她們也不願去湊這個熱鬨。除卻這個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趙氏前幾日得到消息,說是齊王已經進京了,就住在會同館旁邊的藩王居所裡頭。恰逢柳綠居辦宴會,她便和餘氏一道往齊王那邊走了,隨行還多兩個丫鬟。
這丫鬟是餘氏新買來的,一個眉眼清秀,一雙眼睛欲說還休,一個身姿嫋娜,臉頰生得粉麵桃腮,風格迥異,卻都算得上小有姿色。這可不是餘氏心血來潮,而是聽說齊王這次來京,並未像其他那個一樣攜親眷前來,隻孤身一人前來了。不說子嗣,彆的親王好歹也會把王妃一道帶上,齊王這點確實讓人有些匪夷所思。趙氏和餘氏便猜測這齊王和齊王妃或許是感情不和,便想到了美人計的主意。齊王在京城中少說也要待上一個月,總要有個知心人在身邊。且他一路風塵仆仆,從惠州到京城,這幾日想必身心疲憊,此時送兩個美人去,可不是正中下懷麼?就算齊王一時不肯答應她們的請求,之後讓這兩個丫鬟吹吹枕頭風,那事便也好辦了。若這兩丫鬟能跟著齊王一道回惠州府,那更是再好不過了,以後林青雲有什麼事,這二人都可以在齊王前頭說上話。
會同館離侯府不算遠,趙氏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問了一旁鴻臚寺的人,才知齊王在胡同最裡間的一個院子。
這胡同越往裡走便越陰暗,還有一股子潮濕的黴味撲麵而來。彆說餘氏了,就連是一向不喜形於色的趙氏都微微皺起了眉頭。
“王爺就住這種地方?”餘氏拿出帕子捂住口鼻,有些嫌棄地發問。
那帶路的官差嘿嘿一笑,答餘氏道:“本來是緊著打掃前頭的屋子的,不想齊王先來了。過幾日,過幾日便會派人去齊王爺那兒。”那前麵幾個明亮寬敞的院子是給其他幾個受寵的藩王的,齊王從偏遠之地來,住的地方也是偏遠的院落。
這官差說著,一行人便走到了齊王院門口,叫門口的人通報過後,趙氏和餘氏很快就被請進去了。
雖然是藩王住的地方,院子裡卻不見幾個人伺候。且這院子顯然還未仔細灑掃過,枯敗的爬藤攀附在院牆上,牆角還有幾根稀稀落落的枯草,石桌上也積了一層灰。餘氏四周瞟了一圈,沒看到有女使,心中越發地是胸有成竹,又暗暗對著那兩個丫鬟使眼色,叫她們一會兒好好表現。
“二位,王爺就在裡頭。”引路的小廝說畢,就推開了門。趙氏由泓泉扶著,走了進去,而餘氏也緊隨其後。甫一進門,就見到一身著寬大衣袍的男子坐在上首,他手肘支在一旁的幾上,端著一小甌,看著落拓不羈,絲毫未被這陋室所煩擾。
“王爺,妾……”趙氏正欲行禮說明身份,齊王卻直接放下茶杯,淡然一笑,開口道:“不必多說,方才來人已經說了,想必您就是永平侯府的太夫人,後邊那位是餘娘子。二位請坐,這裡不比惠州,我也沒有什麼好茶可以招待二位,還請二位不要嫌棄。”
“王爺慧眼,我們哪有嫌棄王爺的理,今日一路來,我還擔心王爺不肯見我們呢。”趙氏說完,便拉著餘氏一道入座了,接著又看泓泉一眼。泓泉會意,捧著準備好的東西就上前來,打了個僉兒道:“見過王爺,聽說王爺要來京城,太夫人一早就備下了,這裡是兩對和田玉金鑲寶石碗,一對瑪瑙桃小水丞,外頭還有兩壇蓮花白,請王爺笑納。”
這幾樣物件皆是品相不凡,尤其是那對小水丞,粉紅的色恰好在桃尖處浮現,再加上以寶石雕花的玉碗和清潤滋補的蓮花白,少說也要花四五百兩了。
齊王露出稍稍驚訝的神色,道:“太夫人,這禮也太貴重了些。您如此破費,想是有什麼要緊事辦,可小王偏於惠州一隅,有許多事也是力不從心,怕是要白費你的一番心意了。”
齊王說完,趙氏就立馬道:“王爺,妾來此不是為了求王爺什麼,王爺是妾和妾這兒媳婦的恩人,彆說是這幾樣小玩意了,就是十倍百倍的東西,隻要是用來答謝王爺的,那都是不要緊的。”
餘氏也跟著附和道:“是啊王爺,若不是您,我後半輩子可就真的一點指望都沒有了,我們今日來,就是為了感謝王爺。”
齊王順著她們的話想了想,似乎有些無奈道:“我實在記不得什麼時候幫到二位過,我遠在惠州,二位在京城,怕是也難有什麼交集。”
“王爺或是不記得了。這不是前陣子惠州鬨了病,”趙氏說到此,搖搖頭,道:“妾有個不成器的兒,今年才出年,就被流放到惠州去了。前陣子他突然來了封信,說流人那裡發疙瘩病了,妾和他媳婦是急得黃湯淡水什麼都吃不下去。妾就這麼一個兒,若他出了什麼事,妾還怎麼活呢?”
趙氏說道此處,也變得哀戚起來,餘氏在一旁暗暗抹眼淚,氣氛很是傷感。
“好在,他又寫信過來,說是自己染了病,但總算是有驚無險,多虧了王爺想的法子,才能從這般凶險的病裡頭僥幸活下來。”趙氏很是後怕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旁人見了,哪裡能不為這份母子情深動容。
齊王好像也是如此,道:“原是貴公子也在惠州。不過我做這事也是為了惠州其他百姓考慮,這病一旦爆發,便很難控製了,若不是惠州臨海,我取巧想了這個辦法,怕是這會兒也不能安然坐在京中。所以太夫人也不必特意來謝我,小王也沒做什麼。”
泓泉在一旁接話道:“王爺的無心之舉,卻救了這麼多人,更可見王爺的英明。二公子在惠州,那也算是惠州的百姓,太夫人也是替惠州的百姓感謝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