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
“小姐,我我我、我我我我不敢看。”
聞吟雪:“……”
她看上去有這麼殘忍嗜殺嗎?
聞吟雪在披帛末端打了個結,確認好鬆緊以後。
“我沒準備殺他,趁著他還沒醒,過來和我一起把他扔出去。”
·
半夜三更被迫出去的感覺不是很好受,尤其是此時春寒料峭,還未轉暖,山中又更深露重。
聞吟雪隻穿了一件單薄的寢衣,幾乎剛出去就感覺到席卷而來的寒氣。
夤夜已至,院中的禪房都滅了燈。
守在小院外麵的小廝困得打盹,頭都耷拉在一旁。
院落後麵依靠著一處荒山,人跡罕至,低窪處有個池塘,挨著一片竹林。
夜風吹過,嘩嘩作響。
聞吟雪把周彥安隨便扔在地上,一路返回禪房,即將踏上台階的時候,卻突然頓步。
想到了剛剛綁在周彥安脖子上的披帛。
她的織物很多都是禦賜的料子,多是外祖送過來的,珍貴非常,整個上京也不多見。
落在周彥安身上,難免多生事端。
春杏看她突然不走了,有點愣:“小姐怎麼了?”
“我回去一趟。”
春杏哦哦兩聲,“那我與小姐一起嗎?”
理論上來說,多一個人是不錯的。
好歹也能壯膽。
但顯然春杏隻能算半個人。
“不用。”聞吟雪頓了下,“我自己去就行。”
·
剛剛走過一次,聞吟雪對這路已經算得上是熟悉。
她快步經過小徑,看到還周彥安躺在原地,稍稍環顧四周,確定沒有人在附近以後,上前準備取下披帛。
靠得近了。
她才看到那張臉上高高腫起,麵目都分辨不清。
醜得驚為天人。
聞吟雪多看一眼都覺得渾身難受,半閉著眼睛剛準備上前的時候——
突然感覺到一道寒氣逼近。
她下意識想要躲避,但下一瞬隻見一柄短刃靠在她的脖頸旁,刃光凜冽,映著天上月色。
讓她進退不得。
上方有人語調散漫地問:“三更半夜,鬼鬼祟祟。”
“讓我猜猜,這是準備殺人,還是埋屍?”
清冽的遐草香氣倏地籠罩在聞吟雪身側。
這聲音天生含著笑意,非常熟悉。
熟悉到聞吟雪聽到的那一瞬。
心中隻有四個字。
冤家路窄。
她這前半生雖不說是吃齋念佛但也算得上是葷素搭配,從來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種時候遇到他。
若說之前遇到周彥安已經算得上是倒黴的話,那麼再遇到一個楚珣,那簡直就是倒黴至極。
早知道這樣,今天出門應該看一下黃曆的。
多半是諸事不宜。
聞吟雪沒出聲。
身後的人顯然算不上是一個耐心很好的人。
刀刃在她頸側很輕地晃了下。
他們之間的距離並不近,隻是身後之人的手臂架在她肩側,就很像是半圈在懷中,就連呼吸都可聞。
他手中短刃靠在聞吟雪頸前,似乎也是察覺她身上的寢衣太過單薄,覺得有點兒不自在,準備走到她麵前再問。
待看清聞吟雪的時候,他卻不期然地挑了下眉。
“……是你。”
後山沒有燈火,隻有天上月色淒清。
月下少年長身玉立,身穿一襲墨色的圓領袍,腰間鞶帶並無冗飾,銀質護腕收束袖口。
眼眉漂亮到迫人,是幾近讓人不敢多視的姿容出挑,頭發高高束起,正姿態懶散地看向聞吟雪。
當今聖上親自撫養視如己出、昭明長公主之子,現任大理寺少卿——
楚珣。
他收起短刃,收入刀鞘中發出很輕地一聲脆響。
“楚小侯爺。”聞吟雪笑了聲,“幸會了。”
“沒想到在這裡遇到聞大小姐。”他似笑非笑地看向不遠處腫成豬頭的周彥安,“那位是?”
“我表兄。”
聞吟雪兩三步走過去取下周彥安身上的披帛,“這個人還沒死,應該不歸大理寺管的吧?”
“還活著?”楚珣哦了一聲,“那看來是我打擾了。”
不是,他打擾什麼啊?
聞吟雪難以置信地看向躺在地上臉腫得看不到五官的周彥安:“你什麼意思?你當我眼瞎嗎?”
他們兩個人一向都不怎麼對付,說一句八字不合毫不為過,聞吟雪就沒指望楚珣嘴裡能冒出什麼好話來。
果不其然。
楚珣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周彥安,停留的時間非常之短,短到仿佛多停留一刻就會瞎掉一樣,轉回來對聞吟雪笑著道:
“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