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空中無星亦無月。
一名拿著公文包的男人剛穿過小巷,就立即停下了腳步。
原因無他,實在是他遇到的情況過於詭異。
麵前這條商業街此時空無一人,寂靜得可怕。
街道兩旁的路燈投射出的光線是昏沉的黃,僅僅隻照亮了燈下兩步左右的範圍,原本應該處於營業中的商店全都熄了燈,玻璃櫥窗映不出人影,裡麵是深深的黑暗,仿佛有什麼不詳在其中湧動著。
男人叫做麻生雅貴,就職於國內最大的綜合出版社之一的興都館,是文藝部的編輯,他剛從拖稿的作者那裡拿到了本期雜誌的連載原稿,正準備趕回公司校對排版。
他低頭看了眼腕表,表盤上的時針剛過8點,往常這個時間點這條街道應該是一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樣子,如今卻像是進入了深夜一般,不,哪怕是進入了深夜便利店的燈光也不會熄滅。
已經理解到自己遇到某種不科學事件中的麻生雅貴謹慎地停下了腳步。
當然,麻生雅貴並沒有傻傻地站在原地,他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摁亮了屏幕,就和無數的靈異作品中設定的那樣,手機的信號顯示“圈外”,好在電量沒有受到影響,還有百分之八十。
隨後,他打開了手電筒功能,小心地照向了路邊商店的櫥窗。
本以為會看到怪物或是惡靈的麻生雅貴都做好逃跑的準備了,沒想到手機的光線照過去就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樣,沒有任何一點作用。
照了一下腳下的道路,確認手電筒沒壞,而是路邊的商店有問題後,麻生雅貴沒再繼續嘗試,也沒有靠近路旁的商店,開始一邊仔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一邊小心地邁步往前走。
經過三個路燈仍看不見出口之後,麻生雅貴可以肯定,自己陷入了某種“怪圈”中,或許也可以用民間的說法,遇到了“鬼打牆”。
他有特意算過,每盞路燈之間相距的距離是一樣的,而每盞路燈都一模一樣,無論是高度光度還是燈杆上細小的劃痕,全部都分毫不差。
唉,早知道就先用傳真把稿子傳回公司了。
此時此刻,他的內心先想到的竟是這件事。
不愧是社畜。
雖然心裡在想些有的沒的,麻生雅貴卻沒有放鬆警惕,仍然在緩步前進,就在這時,他看見遠處的路燈下麵有一個模糊的人影。
這個人影並沒有讓他感到安心,而是讓他的腦海中拉響了警報,在這種詭異的場景中,出現了一個除自己以外的東西,怎麼想都很危險!
裝作沒看到掉頭往回走嗎?麻生雅貴思考了一會兒,還是沒有這麼做,而是保持著警惕繼續往前走。
隨著距離的拉近,他看清了路燈下的人影是誰。
站在昏黃路燈下的是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年輕姑娘,她身形單薄,一頭黑長發柔順地披散在背後,看起來很柔弱,仿佛在夜風中瑟瑟發抖。
麻生雅貴一愣,這個姑娘他認識,不,嚴格來說能不是認識,而是見過。
第一次遇到這個姑娘是在一周前,那個時候他負責的一個作者因為一些事情心情低落,他便陪同對方出來喝酒,酒局結束他將對方送上出租車後,沒走兩步就看到幾個打扮看著就很“社會”的小青年將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姑娘圍在了角落。
以為是獨身在外的女性遇到麻煩的麻生雅貴沒有多想,直接就挺身而出了,結果擋在對方和那些小混混之間後,他敏銳地從一些細節處察覺到這姑娘並不是正常人,或者說,就根本不是人。
麵對調戲時完全為無的情緒波動,遠低於常人的體溫,隻會回應“嗯”“啊”“哦”這類的單音節,以及那一身不屬於人類的異質感。
最重要的是,麻生雅貴從和他對峙的那些混混的眼中看到,他們所看到的不是穿著白裙子的成年女性,而是穿著學生製服的jk。
發現了這些麻生雅貴保持著鎮定,和那些社會青年爭執了幾句,正好巡警經過,社會青年們忿忿地扔了幾句狠話後就走了,他麵色如常地禮貌告辭後也回了家。
結果沒想到自從那天之後,他總是能發現這個白衣女子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看著他,公司門口、咖啡廳外、公寓樓下……隻要他人在室外,對方一定會站在某個角落默默地觀察他。他的同事還借此調侃他的魅力太大,卻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
所以,在這種時候看到她,麻生雅貴隻覺得脊背發涼。
那麼,要往前走嗎?還是回頭?
麻生雅貴思考著,回頭的意義不大,就算往回走麵對的還是沒有儘頭的路,說不定還會再次看到這個白衣女子在路燈下等著自己。
而且,根據他的經驗,遇到這種事,逃避會導致情報掌握不足,危險度反而會大大增加。
做出了決定的麻生雅貴繼續往前走,做好了白衣女子一旦有任何攻擊意圖的行為表現就跑的準備。
沒辦法,不是他消極,在察覺不對的時候他就想過就地取材找點什麼東西防身了,然而,這條街道除了商店和路燈以外就再沒彆的東西,想找根樹枝或是板磚都找不到。因此,他懷疑自己可能是被拉進了仿照著那條商店街製造出的另一個空間。
站在路燈下的白衣女子一直沒有任何動作,和之前一樣,沉默地盯著麻生雅貴。
50米、40米、30米、20米、15米……
隨著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麻生雅貴也看清了白衣女子那一直緊緊跟隨著自己,令人毛骨悚然的無機質的眼神。
麻生雅貴感覺自己就像是在高空上走鋼索,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一個不慎就是萬劫不複。
在行進的途中,麻生雅貴有試探性地製造出一些聲音,可白衣女子完全沒有任何反應,一直靜靜地站在原地。
10米。
這是雙方此時的距離。
麻生雅貴再一次邁出右腳,前腳掌還沒落地,白衣女子突然暴起!它直接違反了物理法則,就像是影視劇中的鬼魂一樣騰空飛起,滿臉猙獰地展開了雙臂朝他撲了過來!
是因為進入了它的攻擊距離所以它有了反應嗎?
麻生雅貴的思維飛速轉動,同時立即將重心轉移到左腳,一個發力,瞬間奔出了五六米,躲過了白衣女子的撲擊。
就在這時,熟悉的聲音傳進了麻生雅貴的耳中。
“masa!蹲下!”
沒有猶豫,麻生雅貴直接放棄了繼續躲避,迅速矮身蹲下,伴隨著一聲“哢嚓”的快門聲,白衣女子像是受到了被什麼重擊了一樣,尖嘯著往後飄出了好大一段距離。
一個端著樣式老舊,有著金色蔓草花紋的古董射影機的身影從後方走來,擋在了麻生雅貴和白衣女子之間。
“沒事吧?進來費了點功夫。”
來人叫文月靄,是麻生雅貴負責的家之一,同時也是一名民俗學者,對關於鬼神、怪異之類的事情知之甚深,還精通各種除靈的手段。
一直緊繃的神經瞬間就放鬆了下來,麻生雅貴撐著膝蓋站起來,讓開了幾步,看向了站在自己側前方的青年。
明明處於這樣可怕沉鬱的環境中,還穿著一身黑,文月靄卻像是一顆明珠一樣熠熠生輝,就像是影視劇中在黑暗中身上散發著淡淡光輝的精靈一般。
通俗來說,就是在看到這個人之後,有一種整個視野都亮了的感覺。
這個“亮”不單指的是文月靄那張可以擺進藝術館陳列櫃裡展覽的典雅端麗的臉帶來的心理影響,還有現實的影響——那一頭如雪的發色和白得過分的膚色似乎真的稍微提升了周圍的亮度。
一不注意又文月靄的美貌晃了一下神的麻生雅貴收回思緒:“我沒事,靄,它才有反應你就來了。”
就在麻生雅貴說話的時候,白衣女子再度撲了過來!
文月靄不慌不忙,腳步都不帶移動的,直接就端起手中的射影機,在白衣女子撲過來的瞬間按下了快門。
熟悉的場景再度上演,白衣女子被擊退了好大一段距離,原本凝實的身影變得有些半透明起來。顯然,文月靄手中那台射影機對它造成了很強力的有效打擊。
然而,即使是這樣,白衣女子依舊執著,被擊飛後又飄回來再度朝著文月靄身後的麻生雅貴發起攻擊。
“是機製型的怪異,隻會遵循一定的規則行動,沒有理智也沒有思想。”文月靄一邊說著話一邊使用射影機將白衣女子再度擊退,態度從容。
看著麵前這個有著人型的怪異不知疲倦地重複著衝上來、被打退、又衝上來的憨憨行為,麻生雅貴懂了:“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