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新產的石胎都太弱,怕引來掠食者覬覦,就會請老資曆的養石者過來守門——打個比方,土匪來犯,你雖然弱小,但你鄰居是個高手,且願意罩著你,那不管從哪方麵來說,都會安全感爆棚。
肖芥子並不覺得鎮上這種偏僻地頭,會有潛在的掠食者,但萬一呢,現放著薑紅燭這樣的大佬,乾嘛不用呢。
她湊過來,看薑紅燭操作。
聯石,得讓彼此石頭的物理距離拉近,這種近,不是緊挨著擺在一起就夠了的:你覺得近,人家石頭不覺得。
薑紅燭將剛從水龍頭那接的水倒進桶中,伸手慢慢攪和濕泥,見肖芥子認真看,就多說了幾句。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同樣道理,你要讓石頭待在同一方‘水土’裡。我讓你挖一米深的土,是因為越深處的土越接地氣,石頭本來就是地裡出來的,它好這個。可惜了,這一路沒看到河,取河
流水,效果還更好。自來水……也湊合吧。”
說著,伸手進衣領,拽著掛線,把自己的那塊油膽水晶撈了出來,放進泥中。
這塊油膽水晶,肖芥子見過幾次,水晶沒穿孔,是結線兜包的那種掛法。
聽說這塊水晶,起初是塊“人參晶”,差不多巴掌大小,有胳膊有腿,腳下還帶須,活脫脫一株珍奇小人參。
後來就毀了,那時候,薑紅燭犯流氓罪,公安上門抓人,她不能接受,還試圖從二樓跳下來逃跑,結果腿摔傷了,人參晶也摔裂了。
現在看來,人參晶的裂法,簡直像石頭對她的往後餘生作出了可怕讖言:從中裂斷,腿部沒了,臉上也掉了一片,留下了水晶獨有的貝殼狀斷口。
但薑紅燭覺得,這是好事,是人參晶為了留在她身邊、進行的悲壯自殘:這麼珍奇的晶石,倘若保持完整,等她坐牢出來,早不知道被人轉手幾道、賣去了哪裡。就是因為它殘了、破了,無人饞涎,才得以與她再續前緣。
這說法,讓肖芥子對這塊人參晶,多少生出點敬意來。
薑紅燭示意肖芥子:“你的,也放進來。”
肖芥子取下自己的那塊和田玉,解了掛繩,也放進泥桶中,這樣一來,“聯石”達成,以後每晚,都能在薑紅燭的庇護下過了。
為了避免潛在的掠食者,她給自己請了位最大的掠食者。
她看著桶裡的濕泥、以及沒入泥裡的和田玉:“紅姑,你不會哪天一時興起、把我吃掉吧?”
為了驅狼,請來老虎護院,安全與否,還真不敢打包票。
薑紅燭冷笑一聲,頭也不抬:“你現在,還那麼丁點,都不夠我塞牙縫的。”
這就好,肖芥子正想鬆口氣,薑紅燭緩緩抬頭。
昏暗的燈光下,她的眼神有些怪,其實不止今天,這幾天,肖芥子總能在無意間撞見薑紅燭的這種眼神:她好像在盤算著什麼,卻又顧慮重重,情緒太多太雜,眼神就不太顯——這就好比,白光看似最無趣乏味,卻是七種色光複合成的。
她說:“但以後,我就不敢說了,畢竟我這個人,瘋起來,什麼事都做。”
肖芥子抿著嘴唇,喉頭輕輕滾了一下,她想笑笑,說兩句無關緊要的把這話題掀過去,但臉上有點僵,笑
不出來。
她直覺,薑紅燭說這話,不是在開玩笑。
萬幸,就在這個時候,陳琮給她打電話了。
歡快的手機鈴聲成功地強行把進度翻頁,肖芥子一下子跳起來,笑盈盈的,仿佛剛才的對話從未發生過:“紅姑,你要是困就先睡,我接電話去。”
***
肖芥子抱起外套,一口氣跑上天台。
天台上如她所料,有風沒景,四野漆黑。
跑得有點急,心砰砰跳,後背上本來都出汗了,被風一吹,涼颼颼的。
她打了個哆嗦,裹上外套,手機撳了接聽,湊到耳邊,凶巴巴的:“你跑哪去了?”
邊說邊轉過身,麵朝三樓通往天台的小門:她自己偷聽薑紅燭成了習慣,下意識多了警惕,時不時防人偷聽她的電話。
陳琮“咦”了一聲:“你不是讓我滾嗎?我這人可知趣了,彆人讓我滾,我下一秒就滾沒了,一滾一小時起,你要是多給我說幾個滾字,等我再滾回來,至少要明天了。”
還挺有脾氣的,肖芥子咬牙,在心裡默念“滾滾滾”。
沒敢念出聲,他打這電話,顯然是打聽到點什麼了,萬一又滾走了,要到明天才能滾回來。
她哼了一聲:“打聽到什麼了?”
***
陳琮的店叫“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