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紅燭回答:“你還記得,那塊煤精鏡最早、是怎麼被草原部落的人發現的嗎?”
記得啊。
不就是草原部落的男女老少同時做了個夢嘛,夢見地底有一條長著女人身體的巨蛇匍匐,手是向上托舉的,掌心中立了個什麼,看不清,但閃閃發光。
然後部落上下經過商議、就地開挖,挖出了一麵天生地養的煤精占卜鏡。
薑紅燭點撥她:“其實就地開挖,挖到的是煤精礦脈。巨蛇匍匐、手向上托舉,是礦脈的整體形狀,也就是女媧的形象,而挖出的煤精鏡,是人的形象。懂了嗎,女媧被稱作人之祖,女媧形的礦脈孕育出人形的石頭,或者女媧形的原石帶有人形的包體、裂隙,這都是雙層嵌套,暗合‘女媧造人’。煤精鏡,就是五色石的其中一顆。”
她告訴陳天海,就她知道的,這世上的五色石有兩顆,一顆是傳說中遺失了很久的煤精鏡,另一顆是藏在“人石會”、第八石匣裡的女媧書。
肖芥子聽得心如鼓擂,腦子轉得飛起。
——巨蛇匍匐、手向上托舉這個形狀,她那晚在煤精鏡的女媧剪影裡看到過。五色石,五顆,難道那五尊剪影,暗示的是五色石?
——應該沒錯,薑紅燭給她講過“人石會”的那一尊,形狀是坐著的,尾巴盤起,低著頭,右手微微上托,這個形象,那晚她也看到過。
所以……
紅姑要找煤精鏡——煤精鏡是五色石之一——煤精鏡能拿來看石頭——她在煤精鏡裡看到了所有五色石的全貌……
紅姑找煤精鏡,根本目的在於找齊……五色石?
肖芥子定了定神,先聽薑紅燭繼續說。
當時,煤精鏡還是無跡可尋的狀態,陳天海最有希望搞到的,就是女媧書。
如果能搞到五色石,隨便哪顆都好,跟陳孝的佛頭水晶做個“聯石”,以五色石之罕見、高能,足可惠及陳孝,那他沒準真能從彌留狀態被救回來。
肖芥子忽然想到了什麼:“紅姑,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薑紅燭感慨:“看看,你也問了這個問題。怪就怪我二十年了,終於脫困,高興得過了頭,
又一時心軟,跟陳天海說了這些。”
肖芥子沒吭聲,她直覺薑紅燭不全是一時心軟:她是故意的,想借陳天海的手,搞到“人石會”的那一塊。
當時,陳天海也起了疑,追問薑紅燭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
這些事,一半來自於薑大瑞從部落後人那裡搶來的羊皮卷,一半出自魘神廟,但薑紅燭不願再多說,拿話支吾了過去。
陳天海沒放棄,他看出薑紅燭被關了這麼久,有時會神智不清,有時又會譫妄發瘋,故意找了個吃飯的機會,先賣力勸酒,後言語刺激,激得薑紅燭狂性大發之後,套了好多話。
具體被他套走了什麼,薑紅燭也說不清,因為等她昏昏沉沉醒來,已經身在揚金山下沙附近了,隨身的物件,除了那塊殘破的油膽水晶,其餘的,都被陳天海拿走了。
肖芥子恍然:“所以,你一直說他偷了你的東西?”
薑紅燭冷笑連連。
陳天海拿走的,以及從她嘴裡套出去的秘密,都是偷過去的!
***
揚金山、下沙村的村民,心腸還都挺好,她在這村裡,算是又慢慢活回人了:雖然洞中養成的習性改不掉,總喜歡漫山亂爬,生啖蟲蟻。
她活得渾渾噩噩,半是世事的確讓她絕望,半是活給陳天海看的:他把她扔在這,不信沒安排人暗中窺伺,讓你看看,我活得多慘,山裡亂爬,連狗都不如,放心吧,對你沒威脅。
過了幾年,有一天,突然有人持傳單前來,請她幫忙治病。
這是陳天海偷了她的東西、心中有愧,加上可憐她,於是打發人過來求醫、順道也照顧她吧?
她煩得很,恨不得拿棍子攆走。
肖芥子是個異數,臉皮厚,罵不走,手腳又伶俐,跑前跑後地幫她做事,人都是有依賴性的,時間一長,她也就習慣了——身邊有個人,不管是說話還是斥罵,總還有人氣人味兒,不像在魘神廟時,經常分不清自己是人是鬼。
但現在,知道陳天海有可能和039號是一夥的,事情就不一樣了。她怎麼能在身邊,放一個和039號有關聯的人呢?
她說:“這幾年,你儘心照顧我,但我教你養石頭,從小石補到大石補,也算是沒虧待你。大家誰也不欠誰的,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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