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溫蒂又開始絮絮地和她講一些注意事項。
“……需要早上六點鐘起床,七點開始工作,晚上七點結束工作,九點半熄燈。時間聽起來有點長,但中間會有午餐的半個小時和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也不算太難以忍受,對嗎?每周每個人能有兩個半小時的放風時間,這時候你們可以去外麵的天窗看看。”
“洗漱日用品我已經通知派送機器人幫你領好了,就放在你的房間裡。”
女醫生溫蒂的麵龐有一點微胖,笑起來有紋路,但卻有一雙海一樣溫柔的藍色眼睛。而這雙眼睛現在正注視著低頭扒拉飯的蘇木一。
溫蒂歎了口氣,道:“你有什麼困難的事,可以來找我,我儘量幫助你。我多說一句,即使到了這裡,也不要忘記好一點生活。”
“好,謝謝。”蘇木一啃了一口盤子裡不知名的紅色蔬菜,有些含糊地衝她笑了笑。
溫蒂微微有些出神。她注意到,當這個紅發女孩笑起來時,身上那種安靜時有點空靈的氣質就淡了,轉而迸發出一種勃勃的生氣和熱度來。
這是個健康樂觀的姑娘,溫蒂的職業本能在這一刻判斷道,心裡不由微微鬆了口氣。
忽然響起的腳步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噠……噠”,混在嘈雜聲音裡不突出,但是隨著主人的越走越近變得越來越明顯。
蘇木一戳叉子的動作停住了,抬頭看去。
“溫馨提示,溫馨提示,請不要在就餐時間離開座椅。”機器人儘職儘責地柔聲提醒:“請在五秒鐘內回到座椅。”
蘇木一坐在外側,來人便在桌子另一邊坐下,姿勢很囂張,翹著腿撐著下巴,盯著她看。
體積很大的一坨,坐下來的時候整個桌子都被帶得震了震。
“我沒有離開座椅啊。我湯撒了,換個位置不行嗎?”那人理直氣壯地道。
一張嘴,一口嗓音特彆的低沉,又低又虎,聽著賊凶。大概類似於跟人說個“你好”能起到土匪打劫問“要財還是要命”同樣效果的那種。
聽了他這話,餐車機器人呆呆地轉了轉自己圓圓的腦袋,好像覺得有道理,是這麼個邏輯,沒問題,於是想了想問他:“那你要不要新的湯呀?”
“不要。你們的湯,難喝。”那人毫不客氣地拒絕道。
(︶︶)
機器人傷心地離開了。
輕鬆打發走這團大鐵疙瘩,那人濃黑的眉毛得意地揚了揚,身體一扭轉回身,兩隻胳膊撐著桌板,嗖一下把整個上半身往前一蹭,整個人一下子撲得離對麵的蘇木一特彆近。
“嗨,小妹妹,幾歲啊,成年了?”他撐著下巴笑嘻嘻地問。
蘇木一往後退了一點,眼睛抬起來看著麵前的人。
她看一個人人,先看眼睛,然後打量身材。眼睛看神,身量看形。
麵前是一雙明亮有神、半眯起來顯得有點狹長的深棕色眼睛。眼神跟他整個人一樣,澎湃著勃發的侵略性。像狼。
再看身體。寬肩,闊胸,雙臂長而緊實,就他現在撐著桌子的姿勢,幾乎都能隔著外麵那套有一定束身效果的灰綠囚衣描摹出結實的肌肉線條。蘇木一眼光厲,片刻之間就能得出這巨軀體裡蘊含著怎樣爆發的力量。
蘇木一想起上一世遠遠見過的一隻狀年巨狼。兩米多長的灰色狼身高立在冰天雪地的懸崖上,油綠豎瞳隔著夜色遞來森森一瞥。
她不太喜歡跟狼打交代。主要是打不過。
見她不說話,男人也不生氣,肩膀一塌往下趴了點,像逗某種小動物似的,低下頭繼續試圖跟她搭話:“犯什麼事進來的呀小妹妹?”
旁邊的溫蒂頭疼地皺了皺眉,不讚同地放下叉子出聲道:“高陸。”
“怎麼了?我問問還不行啦,你不是總說我們要多交朋友嘛,溫蒂醫生。”那人吊兒郎當地回應,態度散漫得不行,見蘇木一不理自己,眉毛一揚伸手就去勾人下巴。
一個標準的惡霸調戲良家婦女的姿勢。
“小妹妹,你彆看你現在安全,以為這些鐵疙瘩能把你護得萬無一失?天真了妹妹,你瞧,我剛才那不就騙過去了?這裡頭門道多的事呢,你這樣的,骨頭都剩不下來……”高陸食指挑著蘇木一的下巴,望著她那張造物主精心描摹的臉蛋,眼睛裡滿滿都是喜歡,目光灼灼地誘哄道:“你叫聲六哥,跟哥走,哥罩著你,包你平安。”
“不信?”說著,他猛的一下站起來,輪廓分明的年輕臉龐誌得意滿,揚聲喊:“你們說,在座的,誰不喊我高陸一聲哥?!”
轟的一下,周圍的囚犯們紛紛極給麵子地哄笑著響應,亂糟糟地喊“六哥”、“六哥牛逼”、“都聽六哥的”!
“提示,提示:不要喧嘩,禁止喧嘩。違者禁閉2小時。”餐車機器人們發出警告。
犯人們在麻醉針冷光的威脅下恢複了安靜,達到效果的高陸也滿意地坐了下來。
“怎麼樣?”他點了點桌麵,問,手一癢又想來勾這漂亮紅發妹妹的下巴。
“高陸!”溫蒂警告的聲音裡有了嚴厲的味道。
蘇木一這回躲開了。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她開口道,雙眼靜靜地望著他:“我虐殺了一顆花生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