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西莫婭忽然住了口。儘管她還有很多話想說,但一種複雜的心情讓她選擇停下。她並不喜歡扮演一個刻薄的角色,然而在赫斯塔身邊她好像越來越容易掉進這樣的身份裡。
赫斯塔也覺察到了一些不對勁,她隱約感到西莫婭似乎是在等著自己問「你以為我是哪一種人?」,似乎她非得通過這種方式主動詢問,西莫婭才肯把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
兩人就這麼無聲地望著對方,西莫婭憋得有點內傷,忿忿道:「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在。」
「你不想知道在我心裡你曾經是哪種人?」
赫斯塔忽地笑了:「……聽上去曾經是很好的人。」
「不要嬉皮笑臉!我在跟你很認真地——」
「西莫婭,」赫斯塔又湊近了一些,「彆生氣了,在我心裡你也是個很好的人。」
西莫婭愣了愣,又忘了把自己剩下的半截話說完,她輕歎一聲,轉過身,扶住了額頭。
「走吧,咱們趕緊把這頓飯吃完,」赫斯塔指著前路,「下午回去休息一下,換身衣服,才能調整好狀態,去赴肯黛的邀約。」
「……你少在這裡岔開話題,」那句突然的稱讚讓西莫婭有些莫名,她努力調整著情緒,試圖讓自己回到剛才帶著一點怒火和凜然正義的狀態,「難道從前沒有人告誡過你?水銀針不應該過多介入宜居地事宜,每一片大區都有它自己的人情風貌,水銀針介入越深,就越難維持自身的獨立性和公平性——你剛從十四區過來,那邊發生了什麼,不用我再跟你多說了吧?」
「你是指十四區水銀針被收歸聯合政府管理?」
「為什麼十四區能做到這一點,就是因為當地的水銀針沒有把握好界限,」西莫婭再次循循善誘,「彆忘了,大部分水銀針說到底還是的當地人,有共同的文化背景和價值觀念,介入得越深,她們對自身身份的把握就越容易出問題——」
「你也是水銀針嗎,西莫婭?」
「我不是,但我在AhgAs已經工作了六年,跟隨肯黛在七個大區——」
「那麼你在十四區工作過嗎?」
「嗯?」
「你有沒有在十四區真正工作過,」赫斯塔問,「在當地認真地待上好幾年。」
「沒有,但是……」西莫婭已經聽出赫斯塔想說什麼,也知道應當如何駁斥,然而此刻她仍然感到一種微妙的露怯,她放開了原先的話題,又道:「……這些都不是你和這些人打得火熱的理由,一個正直的水銀針應該懂得在什麼時候抽身,什麼時候拒絕,而不是跟著這些人一起鑽營。」
「不同意,」赫斯塔道,「我認為我隻是履行了一種談話的禮儀,在彆人遞話過來的時候回應一兩句。如果你覺得鑽營不對,你應當去責備他們,而不是來責備我。」
「他們又不是水銀針,而且他們會聽嗎?」
赫斯塔笑起來,:「那你怎麼知道我會聽呢?」
「……」
走廊的轉角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緊接著,黎各等人出現在道路儘頭。
「是開飯了嗎?」黎各問,「剛才有人來喊我們去飯廳。」
「對。」赫斯塔招了招手,「正要去找你們呢,快走快走,我這會兒口乾舌燥,肚子又餓——」
人群像一陣喧囂的風,呼地一下從西莫婭身邊刮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