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各望著赫斯塔臉上不斷變化的表情,終於明白了當初圖蘭的一句叮囑——照顧好赫斯塔不僅僅意味著要保護她不受旁人傷害,有時候更要注意防止她做一些自我傷害的事,而這是很有可能出現的情況。
但那又要怎麼做呢,暫時用繩子把她捆起來嗎?
操作起來倒是不難,但是……
黎各望著赫斯塔藍色的眼睛,她不願去想那個場景。
“……簡。”黎各又喚了一聲。
赫斯塔雙手掩麵,再次倒在了床上,兩肩輕顫。
門外終於傳來了一些動靜,黎各聽見了千葉的腳步聲,她如釋重負地看向門口——千葉推門而入。
“你終於回來了……”黎各剛一開口就覺得自己這話說得不是很合適——仿佛她已經忍耐赫斯塔很久,她小心地朝赫斯塔那邊看了一眼,還好,簡沒有反應。
千葉低聲問:“辛苦了……我趕上了嗎?”
黎各再次看了眼表,“就差一點,今晚我得結結實實躺七個小時了。”
“也好,你上船以後還沒有好好睡過一覺吧。”
“真奇怪,下午都還好好的,藥也有按時吃,為什麼突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病情會反複,醫生早就說過了,”千葉低聲道,“家屬要有心理準備。”
黎各有些心疼地歎了口氣,忽然想起什麼,“……對了,零怎麼樣了?”
千葉沒有說話,隻是做了個聳肩的姿勢。
“是嗎,畢竟受了那麼重的傷……”黎各喃喃,她目光低垂,神情凝重,“……都是我的問題,我實在太大意了,竟然沒覺察到舞台上還有彆人,我應該早點發現的——”
“一個人的注意力永遠是有限的,彆多想。”千葉拍了拍黎各的肩膀,“去休息吧。”
黎各再次回頭,看了看頹喪的朋友。
“那就交給你了,我明早再來。”
千葉揮了揮手。
……
深夜,在睡夢中,赫斯塔再次夢見了那隻火鳥。
它振翅懸停在鬆樹的錐頂,火焰和風雪一起落下。
每隔一段時間,這片無垠的曠野都會出現若乾次奇怪的震動——那是早春冰雪消融的聲音,遠處的冰層正在斷裂,它久久回響,如同群鯨嘶鳴。
冰麵下的女人依舊在沉睡,赫斯塔站在她的眉心,刺骨的寒冷從腳底向上侵蝕。
赫斯塔俯身跪在冰麵上,她用手掌的餘溫擦拭湖麵的殘雪,露出底下光潔如鏡的冰層。
透過這玻璃似的湖麵,赫斯塔終於看見女人熟睡的眼睛,她閉上的眼瞼,凝固的睫毛……這張巨大的臉令赫斯塔陌生又熟悉,她有些疑惑地凝視著腳下,又往後退了兩步,試圖從一個更大的視角觀察。
突然,這隻巨大的眼睛在赫斯塔腳下睜開,在恐懼中,赫斯塔慌張地跌坐在了地上。
她望著那隻淡藍色的瞳仁——冰麵下的女人也正望著她。
頭頂的火鳥發出一聲尖銳的長嘶,它羽翼下的火焰驟然暴湧,淹沒整片冰川,一切的畫麵就在這時開始撕裂——
赫斯塔猛然睜開眼睛,艱難地呼吸。
她感到自己渾身是汗,冷津津的衣服貼著皮肉,讓她打了個寒戰。赫斯塔翻身坐起,向四周看去。
周圍沒有人,隻有寂靜的夜。
“黎各……”她低聲喊道,“司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