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再次虛掩起來。
塔西婭再次望向窗邊,這下她終於認出了那個正在讀畫冊的女人——在格雷斯劇場發生槍戰的那個晚上,這個讀畫冊的女人就和赫斯塔她們一起站在舞台中央,眼睜睜看著那個隨行的小女孩被千葉處決。
雖然事後這個人看起來好像並不算悲痛,但有許多次,當塔西婭的目光從這個人身上經過,她都感到一陣淡淡的孤獨。
突然,一條貓尾從女人的膝邊垂下,左右甩了甩。
塔西婭一怔:“這隻貓……是您的嗎?”
安娜回過頭,“嗯?”
“哦,下午我在這邊看到了這隻貓,”塔西婭笑著道,“它……好像很通人性,很聰明。”
安娜收回目光,“動物是不會通人性的,是人喜歡把自己的喜怒映射到它們身上。”
塔西婭無言以對,但又忽然感覺眼前人的表情有些似曾相識——那種不願多說一句的冷漠,讓她不由得想起下午遇見的千葉。
“但您的貓真的很聰明,”塔西婭小聲解釋著,“下午我在樓梯口哭的時候,它甚至主動過來安慰了我……”
等待室裡一片寂靜,隻剩下安娜翻頁的聲音。
突然,安娜抬起頭,但並沒有看向塔西婭那邊。
“……我是不是應該問一下你為什麼哭?”
“呃,”塔西婭反應了一會兒,“嗯,因為……當時,嗯,我——我一個朋友她——”
“……也不用勉強自己。”安娜忽然低聲喃喃。
“不勉強,”塔西婭正襟危坐,仿佛童年時麵對一位嚴厲的家庭教師,“我也確實想找人聊一聊下午的——”
“我是說我自己,”安娜的視線又回到了手中的畫冊,“不用勉強問你,也不用勉強來聽。”
“……對不起。”塔西婭的聲音更低了。
房間又恢複了安靜。
塔西婭望著那條甩動的貓尾,過了一會兒,尾巴縮了回去,又過了會兒,貓頭探了出來。
塔西婭忽然調整了姿勢,她扶著椅子,勉強起身,“……您在看什麼?”
“攝影集。”
“是關於什麼的……?”
塔西婭的聲音再次消散在空氣中,她看見畫麵中一朵被切去一半的巨大花苞,它的整個內部結構——梗、萼、冠、蕊……全都暴露在鏡頭之下,緊攏的花瓣交疊成一個三十度的角,外形就像……
像是一個女人的……
安娜翻過一頁,又一頁。
之後的幾張圖片風格類似,而後的畫麵則變成了是盤根錯節的樹藤與根,乍看之下,它們完全不像死去的植物,反而像許多拉扯的人。樹根與藤糾結難分,就像彼此纏繞和拉扯的手臂,交錯的身體……
這其中有幾張照片,塔西婭曾經在父親的工作室裡見過,幼年時父親並不允許她進入自己的辦公場所,但她好奇心旺盛,就非要去看一眼不可,結果當晚母親就同父親大吵一架。第二天,母親直接把那幾張巨大的照片換成了海岸風景。
安娜很快翻完了整本攝影集,她將書合上,放去一旁,自己從陳列架上又取出了另一本。
塔西婭上前翻看封麵,封麵上是一個沉浸在午後陽光中的修道院後廚,桌麵上一些盛水的玻璃罐散亂地堆放著,在它們的空隙之間,金色的日光與水影構成了兩個仿佛在跳舞的女性輪廓,而其後的牆麵上,則恰好懸掛著兩張莊嚴的修女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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