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我之後會轉達給米哈伊洛先生,”赫斯塔把手提箱放在了桌上,“不過也請你理解,我就是個負責送貨的,彆的都不管。”
“理解,當然理解,”男人拍拍褲子,站起身,“那你在這兒等著吧,我繼續出去找找人……她應該就在這附近玩,我看看能不能找見吧。”
赫斯塔點了點頭,目送這個年輕人小跑著離開,穿過院子的時候,他與母親說了幾句話,然後頭也不回地消失在籬笆外麵。
院子裡恢複了安寧,隻剩下規律的劈柴聲。赫斯塔從屋內起身,她推開門,站在門邊,望著手拿柴刀的女人。
女人覺察到了身後的動靜,也回過頭。
目光交彙,女人對著赫斯塔的方向揮動柴刀,做了個威嚇的動作。赫斯塔配合地往角落退了一步,蹲坐在台階上。
女人盯了她一會兒,見赫斯塔沒什麼動作,又開始劈柴。隻是這一次她調整了自己的朝向,以便隨時將赫斯塔的行動收入眼中。
女人身形很寬,但並不強壯。每當她揮動柴刀,那些胳膊下的贅皮便會劇烈搖晃。
赫斯塔望著她始終下沉的嘴角——女人幾乎不笑,眉心和眼尾皺紋極深,仿佛永遠懷帶怒意。
過了一會兒,女人起身走到井邊的水桶旁,舀了兩瓢水衝手,赫斯塔就在這時看見了她腳踝上深褐色的印記,那瘢痕幾乎立刻讓赫斯塔想起那些在監獄中經年累月戴著鐐銬的囚犯——總是戴著鐐銬活動的人腳踝處會有不可避免的擦傷,而在經曆反反複複的發炎與痊愈後,傷口就會產生這樣的色素沉澱。
赫斯塔再次打量女人的臉,對方已經抱起一捧柴火搬去了牆邊的柴垛,她走路的姿勢這樣笨重,每一腳都踩得歪歪斜斜,但每一腳又穩穩地踏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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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了一會兒,女人氣喘籲籲地坐下來,擦汗休息。
赫斯塔悄無聲息地走到她的柴堆旁,單手抱起一捆,也向柴垛走去。
女人覺察到了赫斯塔的動作,她沒有作聲,隻是冷冷地看著。
兩人很快把柴火堆完了,最後的一捧被她抱進了廚房,那間昏暗的小平房升起炊煙。
先前在屋裡光屁股的男孩們很快聞著香味探出頭,他們尖聲喊著什麼,赫斯塔聽不懂,也不在乎。
過了許久,女人端著吃食出來,進了主屋,赫斯塔坐在井邊看著她忙裡忙外,很快明白了剛才那個年輕人口中的“有問題”是什麼意思——僅從女人和男孩子們的相處中,赫斯塔意識到自己可能不是這裡唯一一個有語言障礙的人,至少,那兩個男孩子也一樣聽不懂女人在說什麼。
女人嘴裡操著一口特殊的語言,裡麵帶著南十四區語中沒有的咂嘴音。每當這種音節出現,兩個男孩就爆發出笑聲,然後擠眉弄眼地模仿。
當男孩子們開始狼吞虎咽,女人就坐在他們身後看著。她口中一直念念有詞,不時把菜碗挪到這個孩子或那個孩子跟前……然而孩子們並不抬頭看她,隻是互相打鬨著吃飯。
女人回過頭,看向坐在院中的赫斯塔。
忽然,赫斯塔看見女人朝著自己招手,她手裡拿著一個小碗,朝自己發出招貓逗狗的嘖嘖聲。
這情景讓赫斯塔倍感親切——先前在無人的破房子裡,十一也曾這麼催她吃過飯。
赫斯塔神情複雜地笑了笑,搖頭拒絕了。
女人努了下嘴,把碗放在了窗台上,又低聲說了許多沒有人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