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施密特正在自己的宅邸中享受著在譚伊的最後一頓晚餐。
考慮到施密特此刻已經沒有多少胃口,他的仆人為他準備的晚餐相對精簡:一盤沙拉,一杯紅酒。沙拉裡拌著老警督最喜歡的蘆筍、熱裡薩南乳酪、冬椿葉和烏連甜蝦,擺盤十分考究。
施密特沉默地進食,始終沒有碰旁邊的紅酒杯,管家觀察了大概幾分鐘,上前將紅葡萄酒替換為白葡萄酒,施密特果然開始飲酒——他此刻迫切需要攝入一些酒精,但紅酒的顏色令他厭惡。
阿維納什此刻就坐在長桌的另一頭,他沒有什麼事情好做,就翻閱起了管家遞給他的施密特起居記錄。這十來天時間裡,老警督經曆著相當嚴重的失眠:差不多就是從霍夫曼慘死那天起,施密特就睡不著了。
管家在這份記錄旁注明,家庭醫生給他開了鎮定,但他拒絕服用。
“行李都準備好了嗎?”施密特突然問。
“準備好了,老爺。”
施密特抬起頭,目光頗有深意,“‘常用藥’也都備好了吧?”
“備好了,我專門收在您隨身攜帶的旅行包裡。安眠藥在藥包中間的夾層,大概有三天的量,您到了核心城可以再開些新的……”管家頓了頓,“衣服裡的也準備好了。”
“好。”施密特放下了刀叉,抬頭看了一眼時間。
距離他們出發去火車站還有兩個多小時的時間,他的掌心滲出了一些細汗,但他很快就不動聲色地抹去了。
“您最近失眠有點嚴重啊,”阿維納什放下記錄冊,“是在擔心‘刺殺者’嗎?”
施密特立即嗤笑了一聲,“失眠確實是個問題,倒不是因為擔心什麼刺殺者,上了年紀以後睡眠都這樣……您以後也會經曆的,尤其是冬天。”
阿維納什輕輕抬了一下眉毛,應了一聲。
像是擔心阿維納什不相信,施密特追補道:“我可不會擔心什麼‘刺殺者’‘紅絲絨’,我知道她就是想看到我像裡希那樣陷入恐懼不可自拔,但我得說,她打錯主意了。”
阿維納什點點頭,“那就好。”
“我其實特彆清楚她是怎麼想的……閣下想聽聽看嗎?”
阿維納什看了施密特一眼,他大概明白對方的心理:越是害怕什麼,就越要主動去談論它,這樣有助於舒解恐懼。不過他不太願意在這種時候充當一個減緩他人焦慮的傾聽者角色,更可況一旦開啟話匣,老警督估計有一堆長篇大論等著他。
不過話說回來,這幾日他一直圍著裡希打轉,除了幾個下屬,他也沒什麼可以交談的局內人——除了泡勒。可泡勒這個人實在是有點無聊,宴會酒會這些話題他也許在行,換成這件謀殺案,他除了表達諂媚和惶恐,就不會彆的。
“您說說看吧。”阿維納什裝作一副感興趣的樣子,“我洗耳恭聽。”
“提前給所有人寄死亡預告,這不是在給自己做案設置障礙嗎?”施密特的聲音帶著,“憑她的本事,原本隻要在暗中就能解決掉所有仇人,現在搞得這麼大張旗鼓,讓所有人都有了防備……她為什麼要做這樣自找麻煩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