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伏旋即站起身來,將手撫在他的額頭,又不顧男女之彆當著他的麵一把掀開薄被查看他的腰傷。
“可有哪裡覺得不舒服?”
她的聲音疲憊而沙啞,但雙目卻炯炯有神,疲倦之下是難掩的喜悅之色。
曹顯暗喜甄伏較之從前對他表現出來的真實的上心,麵上卻裝得鎮定,隻蠕動乾燥的雙唇:
“沒有。”
他緩緩支起上身,想要探手去取塌邊小桌上的茶水。
甄伏見狀,趕忙坐在他的身側,輕輕將他扶起攬進懷中,以防他又將傷口撕裂,隨即又將茶水放置他的嘴邊,一口一口地喂著。
待一碗茶見了底,曹顯沒有要躺下的意思,反是就著甄伏的力坐直靠在床架上,與她對視,平和的目光中夾著一絲討好的意味。
“既能出手助我濮軍匹敵,便不要走了,好嗎?”
他的聲音仍然乾燥而嘶啞,透出大病之後的虛弱。
甄伏眼神閃了閃,抽回被他壓在支架上的手,挪得離他遠了一些,才垂眸低低說道:
“此事,待你身子康複,待晉地徹底收複穩定了,再議不遲。”
她沒有直言拒絕他,但也沒有輕易答應,說到底還是有離開的打算。
曹顯眸中閃過一抹陰沉,沒讓甄伏瞧見,隻淡淡“嗯”了一聲。
甄伏見他沒有糾纏她回蜀都這個不愉快的話題,心下鬆了一口氣。
又因兩人幾日前在鬆陽城外說不清道不明的一幕不免有些尷尬,她便先開口把話題引開了去:
“這回是傷口二次破裂,失血過多,又沒有得到及時的處理,加之蠻力用事,怕要將養上一段時日才能恢複了。”
她終於抬起頭與曹顯對視,見他神色已經恢複淡漠,隻是隨意地點了點頭。
“這幾日軍中事項有孔先生領著林將軍在善後,越趙魏都遞了降書,至於賠償割地,孔先生的意思是等你醒了再做決斷。”
他似是早有所料般又點了點頭,仍舊隻盯著她的眼睛看,不作點評。
“你,怎麼打算?”甄伏被他看得不自在,便直截了當地問出心中疑惑。
似是思索了良久,曹顯才開口緩緩反問她:“若是你來決斷,該當如何?”
甄伏聞言微愣,看著曹顯審視的眼睛,許久,才底氣不足地道出心中的期盼:
“休戰談和,百姓安樂,天下太平。”
曹顯卻悶笑了一聲,不置可否,隻說:“狼狽為奸,你道他們會放過我濮國嗎?”
他的眼神像是重新染上了那一夜的嗜殺血紅,定定地看向掛於牆上的寒劍,沉聲道:
“我要他們血祭我濮國英魂。”
*
魏國王宮裡。
魏國公子魏離正於書房作畫,山清水秀,煙霧嫋嫋,畫的正是大弩山與柳陽湖交接一處風景圖。
多年前,他曾與表妹同遊晉地,登大弩山。
那一日天氣並不清朗,然多得煙雨綿綿彆有一番風味,造就了這朦朧山川美景,與她靈動明媚的笑顏相得益彰。
如今,馬上就要到她的及笄生辰日,留給他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思及此,他的眸色一暗,在畫中繁密樹林上,添了濃重一筆。
恰此時,叩門聲響起,是幕僚江寧來報。
“進來吧。”
得令的江寧匆匆進屋,見魏離一身月白長袍,翩翩儒雅,慢條斯理地作畫,忽不敢擾了主子的興致,遂噤聲先站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