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院中傳來嬉鬨的聲音,她才從埋頭中回過神,循聲而去。
然甫一踏出膳房門檻,詭異得溫馨的一幕闖進眼簾,她不由愣了愣。
甄實初和黃大人仍坐於石台兩側,然視線卻不在棋盤上,隻眉目和藹地看向院中西南側。
她又循著長輩們的目光望去,原是曹顯領著小魚兒在玩蹴鞠,你來我往的,正不亦樂乎。
與往日不同,今日的曹顯換了一身月白色直裾,少了平日黑沉的煞氣,倒添了幾分親和,難怪小魚兒今日看起來是不怕他的。
薄暮的日光微紅,照在他的臉上也平添了幾分暖意,融去了他平日的淡漠疏離,倒真相一個會與小娃娃玩鬨的鄰家哥哥。
再看他賣力地逗得小魚兒不時捧腹大笑,真是不得不說他也是個帶娃娃的好手。
然這和諧的一幕在曹顯看見甄伏之後,便頃刻消散。
大約是甄伏的出現擾亂了他的心神,本該逗玩孩童的氣力變成了在佳人前顯擺武姿的蠻橫,他一腳不知輕重,竹鞠在空中躍過,準確無誤地砸在小魚兒的腦殼上。
一個小娃娃對突如其來的危險自然沒有設防,腦瓜一疼,又連著一陣眩暈,他便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才回過神的曹顯登時將黏在甄伏臉上的視線挪回,看向小魚兒,眉頭一皺,便快步上前去:“哭什麼?”
他拽著小魚兒的一條小胳膊,作勢要將他扶起來。
然因著他過大的手勁和陰沉的臉色,本就對曹顯充滿畏懼的小魚兒心下一驚,哭得更大聲了。
曹顯不由頭皮發麻,他本意是聽了孔禹的建議借個小娃娃來此處表現顯擺,但軍師沒說小娃娃那麼愛哭,哭了又該怎麼哄呀。
甄伏見他手忙腳亂,劍拔弩張,仿佛下一瞬就要用武力教導小魚兒時,忙放下手中的活計,往一大一小走來。
“你好端端地怎麼要與六歲小兒蹴鞠?”她對曹顯的語氣中含著幾分責備,待轉頭看向小魚兒時,聲音又極儘溫柔,“小魚兒,不哭了,來讓姐姐瞧瞧?”
聽到甄伏的聲音,小魚兒便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呲溜從曹顯鬆了手勁的魔掌下逃離,躥進甄伏的懷中。
轉瞬間,甄伏似見他額頭像是腫了個不小的包,便想蹲下來為他檢查傷口。
然小魚兒還在驚嚇中沒有緩過來,隻一靠近甄伏,又緊緊纏上她的脖子,將臉埋在她的頸項處,哭聲越來越大。
看得曹顯兩眼冒火。
甄伏以為他是討厭孩子哭鬨,便一邊朝他使眼色,一邊輕輕捋著小魚兒的後背,柔聲哄著: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
好半晌,大約是小魚兒哭累了,嚎啕大哭終於成了低低的抽噎,甄伏才終於緩了一口氣。
“先去房裡給孩子處理傷口吧。”
不知何時圍了過來的甄實初看了看纏在甄伏身上的小娃娃,轉而掃了一眼曹顯,眉頭微蹙:
“曹主公往後還是莫要隨意與小娃娃嬉鬨了,這孩子怕是被嚇壞了。”
曹顯聞言,一時拘謹得手也不知該往哪處放,良久才極輕地“嗯”了一聲。
“姐姐帶你先去上藥,可好?”甄伏輕輕推開小魚兒,仔細地瞧了瞧他額上溢出血絲的腫包,又抹了一把他臉上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