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主公一臉疲態,踏著星光歸來,臉比夜色還沉,幾人彙稟的聲音愈發小心翼翼:
“我等勸了幾次,阿伏姑娘堅持不肯走,我們也隻能......”
他們見曹顯眉梢一挑,已快步掀帳入內,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隻麵麵相覷,彼此比過眼神,又端正地立回原位,安分守己地守在主公的帳外。
若仔細看,可見他們的耳朵都豎得老長,朝著帳內的方向。
一股涼風隨著曹顯的腳步,一同鑽入大帳內。
甄伏一個哆嗦,微啟的櫻唇嗆了一口風,驀地轉醒,輕咳了幾聲。
甫一轉頭看見帳門處的曹顯,她惺忪的眼睛一亮,當即著急忙慌地從長凳上起來。
然大約是坐得過久的緣故,腿上一軟,撐在方桌上的手還沒來得及扶好,她便往前來了一個踉蹌。
曹顯眼疾手快,大步一邁,將她扶穩,然尖利的桌腿腳已經磕在她的膝蓋上,疼得她倒抽一口涼氣。
“不在帳裡歇著,來這兒做什麼?”曹顯蹙眉瞥她,語氣涼涼:“若是甄大人見你三更半夜在外晃悠,又要怪到我頭上。”
“阿耶不是蠻不講理之人。”甄伏聽他酸溜溜的話,撇了撇嘴,瞪了他一眼,“他早曉得我來了你這兒。”
他嗤了一聲,將甄伏安置在條凳上,餘光掃過桌上還在穩著的一碗清粥烙餅,薄唇抿了抿,越過她往內間走去。
不多時,他拿著一個小瓷瓶重新走了回來,半蹲在她的身前,便要伸手去夠甄伏的小腿。
她下意識後縮,但一見曹顯頭也不抬,麵色沉沉,薄唇抿得忒緊,便也跟著抿了抿唇,順了他的意,由著他幫著給磕紅了的膝蓋按揉上藥。
他的鬢角與睫羽處皆掛著幾滴水珠,也不知是在夜裡走了多久的路,一臉倦色卻這麼晚才肯回大帳。
不知心裡的不悅可是散了些許?
“今夜,我去了一趟元老夫人的營帳。”甄伏輕輕說了一句。
曹顯正按在她膝蓋上的手一頓,睫羽顫了顫,隻一息,又繼續手中的動作,隨即將她的褲腿理好,才起了身。
他的神色自始至終攏在陰影中,讓人看不清楚,但剛毅的側臉棱廓則明顯地愈來愈僵,似乎很介意甄伏去了元老夫人那處。
甄伏仔細關注他的一舉一動,盯著他僵直了的高大身影自身邊繞過,掀袍坐到方桌的一側。
再等她訥訥轉過身,朝向他時,他已經自顧地端起小爐上的清粥,三兩下吃了個精光,臉色倒比早前好看了許多。
大約是真的餓了,一碗粥似乎讓他的心緒平複不少,也終於願意正眼與甄伏對望,隻是語氣中仍帶有幾分不悅:
“祖母讓你來勸我恢複劉家爵位?護著那對母子?”
他挑了挑眉:“絕無可能。”
甄伏聞言,眼睛眨了眨,心下琢磨起來。
劉姓氏其母族的姓氏,那劉家指的是他的母族?
想起曹顯對待白日那對孤兒寡母的態度,甄伏便猜想曹顯大約是誤以為祖母已將其中緣由相告。
思及此,甄伏穩了穩心神,也沒做解釋,隻反問他:“為何?”
曹顯本將母族之事當做恥辱,不僅將多數知情權貴殺死,還把連帶的女眷趕出了王城,為的便是將秘密掩於暗處。
自慚讓他心虛,自然也讓他失了幾分心智,沒有識彆出甄伏的異樣,輕而易舉跳入了她的語言陷阱,反問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