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甄伏又擺了擺手,還想推辭白黍的好意。
然話音甫落,書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林其最先出門,甫一看見甄伏,臉上閃過驚訝,隨即又是慣常的一大嗓門:“弟妹啥時候來的?”
甄伏聞言小臉登時一熱,隨即又被一聲不服澆冷了臉。
“還未過大禮,林將軍注意稱謂。”
那起頭的文臣話音一落,也有數人附和。
“林將軍還是喚我阿伏吧。”甄伏並不計較一個簡單的稱呼,倒是更不願在這緊要關頭,讓君臣之心分離。
能與曹顯閉門議事這般久的這些大臣,定然都是曹顯的心腹,但卻不一定都支持主公迎娶劉天子看中的女子。
她知道,不少人將此次驟降的戰事緣由歸到甄伏頭上的。
“我濮國向來不拘小節。”林其對周遭暗流湧動視而不見,或說是毫不在意,隻闊步上前,像是給甄伏撐腰一般,大聲道:“既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一個稱呼也不過早晚的小事兒。”
“林將軍說的是,這些都是小事。”白黍見狀,也忙上前打了圓場,“各位大人操勞了兩夜,還是儘快回去歇息一二,這天寒地凍的,可彆熬壞了身子才好。”
說罷,他又忙轉頭朝甄伏看來:“阿伏姑娘,待老奴通傳一聲......”
“讓她進來。”未待白黍說完,曹顯疲憊沙啞的聲音自屋內傳來,眾人皆是一愣。
最先反應過來的白黍忙躬身一揖,抬起手,對甄伏做了個“請”的姿勢。
於眾人各異的眼色中,甄伏也未做過多的解釋,隻福身拜彆,又緊了緊大氅之下的畫卷,抬步跟著白黍進了屋內。
屋內地龍燒得滾燙,還餘留著先前眾人商談的緊張逼仄的氣氛,讓人一進屋便有喘不過氣的壓迫感。
“主公,阿伏姑娘來了。”白黍小心翼翼地將手中木盒放於長案上,又恭順的拱手稟報:“您要的東西,已從寢宮取來。”
曹顯仰頭靠於長椅背上,一雙長臂隻隨意的搭在太師椅兩側,雙目緊閉,眉間緊蹙,滿麵倦容。
他輕輕“嗯”了一聲,便擺了擺手,示意白黍退下。
屋內便隻剩下他與甄伏二人。
燭火跳躍,落針可聞。
甄伏沒有說話,良久,才將卷軸輕輕放在那木盒旁邊,便繞過長案,站在了曹顯的身後,伸出手,在他的太陽穴上輕輕按揉。
沒一會兒,曹顯眉宇間的鬱色散開,顯然已經沒有了先前的緊張。
“怎麼突然來了?”他聲音低啞,是深重的疲憊感。
“是不是打擾你的公務了?”在他額上的手下移,落在他厚實的肩膀上,甄伏換了一個力道,繼續給他按揉。
“沒有。”曹顯緩緩舒展開鳳眸,與頭頂的甄伏對視。
她的杏眸如一汪清泉,澄澈明亮,總有讓人心安的魔力,叫人隻想潛入其中,永遠沉溺。
他唇角勾了勾,將一手緩緩搭在她的手背上,“你不來,我也是要去的。”
方才令白黍取木盒來,便是為了不多走一趟,趕在天明出征前,帶著信物去甄府與她多待一會兒。
甄伏不知他的計劃,便隻覺得驚詫,但很快又平靜下來,輕聲道:“你公務繁忙,若要見我,著人通傳一聲,我便來了,何須你總是親自跑?”
“我怕來不及。”曹顯輕笑,撫了撫掌下的葇荑,坐直了身,又站起來與她對望,好半晌,才緩緩吐出一句:“天明我便要出征了。”
他一字一頓,聽似輕飄飄,卻如千斤重。
從前出征,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個又一個短暫的旅途,不尋歸處。
但這一次,他心中卻有千千萬萬的不舍不願。
明明過兩日便是他們的婚禮了,可他卻像是臨陣脫逃的兵,要丟下她一個人麵對剩下的一切。
甄伏本對出征一事早有預料,隻是沒有想到是這樣快。
她先是微微一愣,隨即又轉為平靜地漾出一抹甜笑,輕輕點了點頭,“我知道的。”
說罷,她推開曹顯握在她肩上的手,繞過他,將帶來的卷軸拿起,鋪開在長案上:
“這便是千裡山河圖。”
曹顯循著她的視線落在案上,眸色陡然變明,唇線抿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