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時她尋了去刑部送丹青的借口,如今丹青還在手裡,無論如何也要過去一趟,馬車繞了一個大彎,繞到了從晏家去刑部的那條路上。
小巷一路都很暢通,誰知上了主路,突然堵住了。
馬夫手裡的韁繩勒得及時,沒撞上去。
兩人被那力道險些甩在車壁上。
堪堪穩住後,慌忙抬起頭來,便見兩旁直欞窗上,透出一團從雨霧裡蔓延過來的昏暗光芒。
吧嗒吧嗒的雨聲中,隱約傳來了說話聲。
素商心頭一緊,“娘子......”
白明霽握住她手,讓她沉住氣,緩緩掀開欞窗一角,素商也順著她視線瞧去,眼尖一下便見到了馬車旁的嶽梁,若是往日,她還會熱情地迎上去,如今手裡有了命案,心頭隻覺恐懼,又開始哆嗦了,“娘子,是嶽大......”
白明霽看到了,且一旁的馬背上還有一人,素商沒注意到,她卻看得清楚,一把捂住素商的嘴,“彆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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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梁也沒想到一日之內,竟兩次遇上晏長陵。
頭一回濺了他一身泥,這一回索性將他擠在了陰溝裡。
入城的一條道本也寬敞,尤其是這樣的雨夜,車輛行人少,怎麼也至於翻,誰知半道上突然被一道麻袋牆攔住,馬夫下意識往旁邊避,好巧不巧,這時身後偏偏響起了一陣打馬聲,馬夫一慌,情急之下換了個方向,換得有點過,車輪子掉進了邊上的排水溝裡,再一撞,翻了。
馬夫苦不堪言。
雨太大,遠遠瞧見前麵一排雨棚下,懸吊著幾盞燈籠和一道麻袋牆,不見人影,沒法子,嶽少卿人還在裡頭沒出來,馬夫仰頭攔住了前麵的罪魁禍首,“公子,公子留步......”
路都堵了,不留步也得留,晏長陵騎在馬背上,特意彎下身來,麵上掛著關心,同情地問:“車內是哪位貴人,嚴重嗎?”
馬夫本想呸他一口,要不是他突然闖上來,馬車能翻?但如今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忍氣吞聲地道:“車內是大理寺少卿嶽大人,勞煩公子搭把手。”
“我與嶽大人熟嗎?”
馬夫一愣。
若是換作尋常人,一聽大理寺少卿的名頭,怎麼都得搭把手。
馬夫正猜著他身份,不知是哪路神仙,晏長陵一笑,“這回算熟了。”回頭讓周清光上前幫忙。
等馬夫和周清光走過去,嶽梁已從車內鑽了出來。
整理了一番衣帽,從馬夫手裡接過鬥笠戴上,倒也不算狼狽。
抬頭看向晏長陵,頭一句便是問他:“嶽某記得沒錯,晏將軍此時應在邊沙,今日回京,可有軍令?”
晏長陵愣了愣,突然低聲笑開,那雙眼睛一彎如同兩道月牙,少年的意氣風發一覽無遺,夾雜著得天獨厚的矜貴和肆意,讓人一看便知是從光芒裡孕育出來的貴人,勉強屈尊來俯身問他:“敢問嶽大人,本將姓什麼?”
嶽梁眸子微動,沉默不語。
姓晏。
當今皇帝極為注重血脈親情,但凡姓晏的宗族,都被找了出來,不做事沒關係,能吃喝就行。
半年前他應征是他樂意。
如今回來,是他不願意繼續打了。
他不做官了?嶽梁眉頭微擰。
那他無話可說。
晏長陵知道他回答不上來,也沒等他回話,禮尚往來,也問起了他:“嶽大人大半夜出城,是有什麼案子?”
嶽梁再次抬起頭,隔著雨霧與他對視,平靜地道:“城外九嶺坡,今早翻了一輛馬車。”
晏長陵淡淡地哦了一聲,不太關心。
嶽梁卻盯著他繼續道:“嶽某想了起來,晏世子也是清晨進的城,路上可有見到?”
晏長陵草草地應了一聲,“沒。”轉頭看向雨霧下的那串燈籠,揚聲道:“誰設的關卡,滾出來!”
這一聲穿破雨霧,不久後前麵一側的矮屋子內,終於跑出來了兩人。
手裡撐著傘,遮住了頭擋不住腳。
鞋襪濕透,腰間的彎刀也在滴著水。
是兩名錦衣衛。
沒料到這麼大的雨,還真有人出來,兩人心情很不好,語氣也冷硬,“嚷什麼嚷,今夜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過......”
對麵的人沒動,也沒吭聲。
待走近了,兩人漸漸瞧出了不對勁。
一人先認出了站在馬車旁被大雨淋透的嶽梁,神色一怔,忙走過去把傘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