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斯諾德的嗓音低沉隨意,聽起來好像沒有異常。
凱倫的冷汗卻冒了出來。
醫療組的幾個人麵麵相覷，假裝去做自己的事。
上將經過這四年多的修養，因為多年參戰,身體中許多暗傷得到了喘息的機會。除了腦部神經因為長期沒得到治療,損傷嚴重,身體素質其實又拔升了一個等級。
“還不準備說實話嗎？”就在斯諾德走到門口時，他突然開口。
凱倫臉色瞬間大變：“上將！”
“去卡拉特星海駐守十年,你有異議嗎？”
斯諾德轉過頭,那雙冷靜幽沉的橙金色瞳孔注視著他,“知情不報,擅自隱瞞重要信息,致使重要人物丟失。按軍規處置,可能要上軍事法庭。我已經很仁慈。”
凱倫的背後已經被冷汗浸濕，許久，懊惱地低下了頭：“我沒有異議。”
“嗯，明天就啟程去卡特拉。”
“可是上將！”凱倫急了，“我們已經找到抑製劑的研究方向，很快就能研製出針對上將信息素的抑製劑。能不能晚一個月？”
“會有人接替你的工作。”
說完這句話，斯諾德離開了醫療室。
法環星係的海利科尼亞行星是特種作戰部隊的本部，特種作戰部隊的軍區就設在這裡。而海利科尼亞的歸屬權,是斯諾德私人。之所以選擇這裡作為特種作戰部隊的大本營，是因為海利科尼亞的特殊位置和法環星係不容易被捕捉的信號。
事實上，像這樣美麗富饒的行星,斯諾德手裡就有二十一個。除了本身艾斯溫格家族強勢，他作為優秀繼承人從家族財產中繼承的四顆。大部分是斯諾德靠卓越的戰功理所應當獲得的。
“上將,艾斯溫格家族來人了。”
斯諾德突然離開試煉場,且沒有留下任何信息。亞曆山大當然非常擔心。
“讓他們去一區。”他點點頭,修長的身形消失在走廊儘頭。
聯邦帝國從初建起就確立了聯邦共和製，聯邦議會分上下兩院，上議院掌握立法權，下議院掌握提案權和修訂法權。聯邦軍事法庭掌握司法權。而聯邦的權力機構，一直被帝王星係的九大家族牢牢把控。
艾斯溫格家族出身於法環星係，遊離於主流星係的權勢中心之外。
但由於代代出軍事天才和斯諾德這個超出天才平均值的人物出現。累家的戰功和斯諾德的威望，讓艾斯溫格這個姓氏在軍部勢力中擁有無可撼動的地位。哪怕艾斯溫格家族沒有表現出掌控聯邦的野心，卻依舊讓帝王星係那幫玩弄權術的貴族非常忌憚。
不過有句話叫，武德充沛，讓你罵也不敢出聲。弄權的，總是不敢輕易動槍.杆子。
但四年半前，斯諾德突然獸血暴走，失去理智失蹤。家族繼承人的缺席，直接導致了艾斯溫格家族在聯邦議會的發言人在關鍵時刻退出了上議院秘書長的競爭。
事實上，亞曆山大從未停止懷疑斯諾德的意外遭遇是敵對家族所為，也一直在查。
明裡暗裡查的這期間，艾斯溫格家族的成員也密切地監視守衛著試煉場。為防止任何可能對斯諾德造成二次損傷的外部勢力進入場內，他們不敢鬆懈。結果科勒那個蠢小子，竟然聯合尖刀營將斯諾德從他眼皮子底下帶走！
亞曆山大非常惱火，氣得要殺人。
要不是科勒是斯諾德之外家族第二優秀的子弟，且是他的親兒子，他真的會把那小子打死！
在得知斯諾德的準確位置後，亞曆山大立即就追了過來。
斯諾德過來的時候，亞曆山大已經冷靜下來。
不管怎麼樣，斯諾德恢複了理智，事情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斯諾德，感覺怎麼樣？” 看到斯諾德那雙冷靜睿智的眼睛，亞曆山大懸著的心徹底放下。
“還可以。”斯諾德坐下，“體檢一切正常。”
“太好了！”亞曆山大聽說他沒事，非常高興。
簡單地關懷了弟弟的身體狀況，他進入正題。先是言簡意賅地將最近帝王星係發生的重要事宜跟斯諾德說了，然後著重點名了這次艾斯溫格家族錯失了機會，表達了深深的遺憾。
斯諾德倒不是很在意，聯邦議會那幫老家夥總會有退下來的一天。他們現在絞儘腦汁的為家族謀劃，後麵那些子弟能不能繼承家族的榮光，守住家業，這還需要時間的驗證。
“對了，我跟過來，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亞曆山大正色起來：“伊甸園的婚約申請通過了。目前為止，有三位S級的閣下表示了對你的欣賞。那位近期成年的麗貝卡閣下，也對你遞出了見麵邀請。你手頭的事情如果不急，先去仙女星係一趟。這位閣下可是近期的大熱人選，如果真的跟她結了婚，伊甸園那邊的態度必定會往法環星係傾斜……”
“不了。”
“……嗯？”
“取消申請吧。”
斯諾德的嗓音冷清，在亞曆山大以為聽錯的看過來時，靜靜地與他對視。
亞曆山大：？？？
見斯諾德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亞曆山大懵了：“你，你……為什麼！”
“我已經有伴侶了。”斯諾德背靠著酒紅色的長椅背，背後是巨大的哥特式大窗戶。逆光從背後照過來，他的麵部表情被光影虛化，一雙冷清的橙金色瞳孔在發著冷銳的光。
他雖然沒有相關的記憶，但不代表沒有腦子。
身體上的變化，就算沒有體檢報告，依舊能清晰的感覺到。
斯諾德確實對男女方麵的生理知識，學習得並不透徹。好吧，嚴格來說，求學的期間他都是直接翹課去訓練。根本沒去上過生理課。
但在軍部混了那麼多年，耳濡目染的聽，也學會了很多。
精神暴走到退化成野獸這種傷勢，如果發生在其他人身上，注定了不會恢複的結局。就算家族強勢，擁有超高水準的醫療資源，這種退化造成的損傷也是不可逆的。但他的身上沒有這種退化跡象。隻能說明他得到了契合度很高的女性，深入交流的安撫。
斯諾德在這方麵的邏輯思維一直很直線——發生了深入交流就等於確認了關係。
確認了關係就等於是伴侶。
那麼，伴侶關係就約等於結婚了。
所以，他結婚了。
亞曆山大：“……”
……他就知道這小子這方麵不開竅！死心眼兒！！
他就說要瞞著，瞞著，瞞到死！！！！
優雅睿智的艾斯溫格家族大家長差點沒跳起來罵臟話，氣得想殺人。
但斯諾德畢竟跟家族中其他小豹子不一樣，不可能讓他發揮大家長的專.製，可以隨便教訓。
他深吸一口氣，勸這犟種：“斯諾德，你要想清楚，伊甸園那邊可不是議院，容忍挑釁。我們家族就算再有威望，伊甸園也是不給麵子的。你如果退了婚約， 以後再想進入伊甸園，她們絕對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
“我不需要第二次機會。”斯諾德淡淡的說。
亞曆山大倒吸一口涼氣。
會議室安靜下來。
“我已經派人去生態園了。”許久，斯諾德修長的手指點在長桌子上，發出篤篤的聲音，“找到她隻是時間的問題。”
他的嗓音低沉又平靜，“大哥，我很感激你對我的愛護。但，你的那一套在我這行不通，收起來吧。我的伴侶不需要你和家族的操心。這次的事，看在科勒的份上不跟你計較，沒有下一次了。”
丟下這句話，斯諾德抬起一隻手，做了請的手勢。
“伊甸園那邊，你們去跟她們交涉。”斯諾德彎了彎眼角，“另外，科勒不是也挺符合她們的要求麼？”
亞曆山大僵硬地坐在椅子上。
他看著這個自己最小的弟弟。他們家族是擁有配偶選擇權的，跟從人造子宮誕生的獸血人不同，他們是真真切切由同一個母親生下來的，骨血相連。
獸血人的壽命不算短，平均壽命在五百年到七百年之間。
而斯諾德跟他之間相差了整整一百五十歲。亞曆山大對於這個母親最後生下的最優秀的弟弟投入了很多心血，一直都非常的偏愛。但不可否認，年紀差的多，代溝也確實很大。這小子從小就很反骨。那可是伊甸園，為了隻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金獅就不要了？
“……S級的閣下，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亞曆山大不死心，企圖勸他，“說不定有希望治愈你的精神暴走。”
“不用。”
亞曆山大：“……”
“大哥如果不願出麵，我自己去交涉也不麻煩。”
斯諾德緩緩地勾起一邊嘴角，微笑地說，“就是我這人說話有點不好聽，你也知道，有點狂妄。不知道伊甸園高貴的閣下會不會生氣……”
亞曆山大：“……”
亞曆山大站起來了，轉身立即往外走。
他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不用你去！你給我閉緊你的嘴巴！！”
讓斯諾德去還得了？
他去了，整個艾斯溫格家族後輩們以後都彆想找到好老婆了！伊甸園不把他們家族永久祛除結婚申請名單，他就是斯諾德的親兒子！！
眼看著亞曆山大氣得暴走，斯諾德彎了眼角，無聲地笑。
等人背影徹底消失，他嘴角的笑意也淡了。
斯諾德回想了自己看到的試煉場資料。
上千個微型粒子攝像機都沒有捕捉到金獅的正臉，光一個獸型，也在四個月內變化了無數次。最後一次捕捉到的鏡頭，她已經跟馬宏家族的獸型接近。
從醒來那一刻起，斯諾德總能想起一隻金色短毛獅子撅著屁股正在草叢裡鬼鬼祟祟匍匐前進的背影。
金獅小姐的身體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在進化，且進化的速度非常快。已經留存的影像資料發揮不了太大的作用，說不定這一段時間過去，她又變了模樣。
目前能調出唯一一張捕捉到她的人形麵孔的影像，是看不清五官特征的側臉。
斯諾德盯著影像資料中金獅小姐黑色的頭發，陷入了迷惑。
為什麼金獅小姐的人形會擁有一頭黑色的頭發？
……
斯諾德有沒有想明白，寧安不清楚。她跟西雅在危樓附近巡邏的時候，聞到了陌生信息素的味道。
很多，味道很雜，而且很臭。
寧安憂心忡忡，西雅卻放出了她的小機器人，將‘領地’巡視了一圈。
小機器人雖然破爛不堪，但勝在沒人偷，還速度快。
迅速轉了一圈，然後，確確實實地捕捉到了陌生的獸血人氣息。
這些人不知道是當地雄性獸人感覺到了什麼，還是說營養液工廠的老板終於被她們氣瘋。發現警察署不管事以後，找了當地黑.幫搞她們。這幫家夥正在試圖不驚動裡麵的人的情況下進入她們生活的這片廢墟，已經在附近轉悠了一段時間。
寧安渾身的毛毛都炸起來，那種久違的危機感又襲上了心頭。
她焦躁地跺著爪子來回的轉圈，肉墊踩在地板上一個一個的梅花印。不知道是附近的水源也受到了汙染物的影響還是其他原因，寧安總覺得最近自己的牙齒和爪子有點疼。
“不清楚，”西雅搖搖頭，她從小牙齒就不好，也不長爪子，“附近有化工廠，水質可能有汙染。”
寧安心頭一緊，又掰了掰有點鬆動的牙齒，總覺得要掉。
“我的牙齒不會因為水汙染徹底脫落吧？”
不行啊！彆搞她！在這關鍵時刻，她身上唯二的武器就是牙齒和利爪，要是這兩樣東西脫落了，她不是死定了？！
“不行，得想辦法儘快離開布瑞巴哈！”
當天，寧安就變化出了人形，跟西雅借了一身她哥哥的衣服，假裝成小男孩。
她的五官屬於東方人種的長相，本來就顯小。加上身高和體型的纖細，跟白色人種大體格不同。綁緊了胸部的情況下，大衣服一穿，確實能裝成還沒有發育的小男孩。
為了不顯眼，寧安又去地上抓了一把土抹在臉上和手上。
聽西雅說她最近的信息素味道變得女性化了。怕信息素味道外泄被附近的野狗聞到，她又摳了一把附近垃圾堆的汁抹在衣服上。
“怎麼樣？臭嗎？”寧安很緊張，電視裡看過好多女扮男裝的女主角。每次寧安都很想吐槽，你特麼假睫毛加眼線，清透全妝臉，哪裡像男人了？
現在她也很懷疑自己搞的不夠土和臟，嗚嗚嗚嗚，彆一看就是個女的。
瑪德，要不然剪點頭發做假胡子？貼著會不會太搞笑啊！
西雅自從寧安變成人形就一直盯著她不放，兩隻大黑眼珠子就差黏在她臉上。
“姐姐……”西雅吞了口口水，點點頭，又搖搖頭。伸手小心翼翼地抓住寧安的袖子。
寧安：“？”
“……你，你長得好好看啊。”西雅從來沒見過寧安這種長相，這種像桃花瓣一樣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睛在光的折射下，像清透的寶石。
“我沒變過人形嗎？”
“你變過嗎？”
寧安思考了下，她因為裸.奔，沒有衣服穿，所以都是保持獸型的。
唔，大概是在草原上養成的習慣，她也沒覺得自己一直這樣有什麼問題。都說二十七天養出一個習慣，她這個習慣可是好幾個二十七天……
不過，問題不大，寧安想到另一個問題。
“我這種長相少見嗎？”
她記得這個世界的大部分人都是白人長相，不知道有沒有華族長相的。
“少見啊。”西雅點點頭。
寧安瞬間驚出一身冷汗，她開始猶豫，要不然還是保持獸型？
“不過，布瑞巴哈的汙染確實很嚴重，尤其是外環。在這裡，長相奇特才是正常的。” 西雅又補充說，“而且附近的地下城有奴隸交易市場，好多異域風情的美人從外麵流入布瑞巴哈。你這樣的也不稀奇吧。”
“……哦。”寧安鬆了口氣。
她拘了一把汗，拍拍西雅腦袋：“下次說話彆大喘氣，姐姐我心臟受不了。”
“哦。”
確定信息素聞不到，兩人搞的跟地底下挖煤的曠工一樣，臟兮兮又臭烘烘地離開了居住的廢墟樓。
……
通過本地土著西雅的帶路，畢竟她是馬族。
她們成功的去了移民局，被趕出來。由於身上太臭了，臟兮兮又沒有星際幣，被移民局的工作人員給擋在了大門之外。進不去也沒辦法啊，隻能去下一個地方。
然後，又去了飛行器停泊站。
這次學聰明了，她倆蹲在大門外看著車站門口超級嚴密的安監係統，齊齊陷入了沉默。
“最外麵那一層安檢是紅外線加熱感成像的，裡麵還有更精密的掃描。”
西雅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被寧安壓住了線帽，後腦勺都要癟了，“基本上站過去就會被抓出來。”
“不用站到那，”寧安懂，指了指門口那個像門框一樣的大型白板，“看見那個沒？就那個白板。咱們走過去，盆骨一掃，女性身份就暴露無遺了。”
“盆骨？”西雅顯然很偏科，機械很懂，生理生物常識是一點不懂，“那是什麼？”
“就是腿上麵的骨頭，女性跟男性盆骨不一樣。一般法醫驗屍，骷髏就靠這個判斷性彆。”
“……哦。”西雅想了想，“為啥要驗屍？”
“就比如我倆這麼走過去，得到的，就是兩具新鮮的屍體。”
“……”
正經通道離開布瑞巴哈是不可能了。隻能走歪魔邪道。
寧安帶著垂頭喪氣的西雅，好吧，小馬識途，西雅帶著寧安回了她們蝸居的廢墟區域。然後在寧安的指導描述下，帶她找到了當地的黑證辦理人員。
巧了，這搞假證的就住在她們附近，跟她們的危樓就擱兩個街區。
重新回到第一次下飛行器時，埋頭橫衝直撞衝進來的小巷子。寧安盯著看起來就要倒的建築物牆上麵幻彩老舊的霓虹燈管。有點懷疑這地方的正規性。
不過轉頭一想， 特麼一個搞假證的，能有什麼正經執照？
被有病的自己給囧了一下，寧安跟西雅互相抱著胳膊，走進了這家黑店。
……黑店裡麵比外麵還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