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白光閃過,薑嘯就似乎被拉入了一個十分玄妙的狀態當中。
他驚覺自己竟然變成了小蟲,被一股力量托著懸在半空之中,朝著一個方向推去。
他雙臂已經變成翅膀,下意識的掙紮,便驟然間高度上升。他這才看清,他竟然跟在一個人的身後。
這人不是彆人,正是先前在門口碰見的魏欣師兄。不過魏欣並沒有如他所說的去辦師尊薑蛟交代的重要事情,而是在半路上與其他門的弟子結伴而行,閒庭信步的朝著膳堂走去。
“你說你那小師弟薑嘯回來了?從登極峰?”走在魏欣身側的弟子是個修真們中的異類,難得的胖子,突眼大嘴,瞪著眼驚訝的模樣活像個大□□,連聲音也像,一張嘴就能吐出細長的舌頭卷走飛蟲一樣似的。
“門中不是說登極峰最頂是老祖居住的地方,常年寸草不生,連個活物也沒有的嗎,你這師弟這麼好命,竟然還能活著回來啊。”
魏欣聽了□□弟子這麼說話,也沒有反駁,隻是微微蹙眉。然後他說道,“反正就是回來了,去找我師尊,看樣子是要去說參加仙門曆練。”
“哈?”那□□弟子一張嘴更像個□□,“他那點修為進入內門已經是薑蛟師叔開辟陽真門先例,還要參加試練,不是裹亂麼。”
魏欣也隻是搖搖頭歎口氣,□□弟子說,“你還要在秘境護著他吧,麻煩死了,畢竟也不能讓他死在那裡,那陽真門都不夠丟人的。”
“彆說了,走吧,至少他回來了在曆練之前還能幫點忙,大不了我去找師尊說不讓他參加曆練。”魏欣不欲再提,徑直和□□弟子朝著膳堂的方向走去,沒有再交談。
薑嘯將這兩個人的話聽得真真切切,待那兩個人走遠了,他突然感覺被什麼拉扯著,而後在眩暈和白光中睜開了眼睛。
他還站在原地,懷中抱著一堆書,保持著側頭看著岑藍的姿勢,手臂也不是翅膀,好像剛才那一切都隻是幻覺一般。
“聽到了麼,你的好師兄弟們是怎麼看你的?”岑藍麵帶諷刺,她聲音從來緩若流水,疾言厲色很少出現,其他的情緒也是向來吝嗇,可對著薑嘯,她卻忍不住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你說你得傻成了什麼德行,才會覺得這樣的師兄弟們是對你好?”岑藍說,“你到底是怎麼長大的?”
薑嘯抱著書籍垂頭站著,麵上表情並不見顯而易見的受傷,而是一種認真思考的表情。
岑藍問他,他就抬頭,“一個人。”
他那雙狹長的、本該顯得十分精明甚至狐媚的好看眼睛,透出了一點天真到讓人無語凝噎的傻氣。
“我一個人在山中長大,黑夜白天,春秋冬夏,都隻有我自己。”薑嘯說,“師祖你忘了,其實我是你帶回門中的。”
岑藍愣了下,她確實隱約記得是自己將他帶回門中,可記憶很零碎,拚湊不成完整流暢的前因後果。
若非這天下如今無人能夠傷她,是她自己食了神獸丹才導致化用不良,這般零碎的記憶她甚至會覺得是誰在她的識海動了手腳。
薑嘯說完之後垂眸抿唇,嘴角的酒窩淺淺浮現,“我沒有同人相處過,我隻知道魏欣師兄管我最多,帶我上課修煉,去膳堂吃飯。”
薑嘯說,“可能是我太笨他才覺得煩,他……”
岑藍伸手扶了下自己的額頭,薑嘯被她折騰的次數多了,觀察多了她的表情,一見她這樣就知道她要發火!
他連忙不再提魏欣,而是快速說,“我多做些事情沒有什麼的,反正我這些年也沒有為門中做成其他的。師祖,你在這裡等著我吧,藏書閣距離這裡不算遠,我很快回來!”
薑嘯說完之後生怕岑藍再把他變成其他的什麼東西,拔腿就跑,岑藍卻身形一閃就站在他的麵前,“你就這麼去,這本書被踩了腳印吹去也無用,那藏書閣的老東西乃是一本萬人翻過的詩書成精,一眼便能看出不對,必定要為難你。”
“師祖你……你如何知道?”薑嘯驚訝地微張嘴,淡粉色的唇比岑藍的氣色還好上一些。
他當真是野草一樣的頑強,折騰了這麼多天也絲毫未見枯萎趨勢。
岑藍盯著他看了片刻,突然就笑了起來,側頭輕歎口氣,說道,“我救的他我自然知道他是個什麼東西,這雙極門都是我的,你是不是忘了。”
“可你連陽真門的方位都不知道。”薑嘯一時嘴快,說完就趕緊抿唇縮脖子,岑藍的巴掌都舉到他頭頂了,卻沒有落下去。
岑藍看著自己的手掌愣了下,她向來出手便不留活口,何時養成這打打鬨鬨的習慣?
十幾天而已,她得抽了他多少次,他們兩個才會形成這樣的下意識反應。
不過很快她又破功,因為薑嘯睜開一隻眼看向她,縮著脖子捧著書弓腰,又隻睜一隻眼睛,再俊秀的人看著也沒了形象,隻剩滑稽的怪樣。
岑藍哼笑,抬手自自己的袖中摸出了一枚陰陽遊魚佩,係在薑嘯的腰間,“帶著這個,那老東西就不會為難你了。”
岑藍推了把薑嘯,“去吧,彆誰讓你做什麼都答應,走太遠了蠱蟲噬心我可不救你。”
薑嘯乖乖地嗯嗯點頭,心中卻忍不住想,她叫藏書閣長老老東西,可長老才千餘歲,比老妖婆小了兩千歲呢。
岑藍聽不到他心中所想,她不是不能,是沒有窺視旁人內心的習慣,若不然薑嘯此刻腿已經斷了。
正因為聽不到,薑嘯雙腿靈活地朝著藏書閣跑去了,他腰間玉佩在他跑動間遊動起來,陰陽流轉,靈光乍泄,那其中竟然是一方藏著靈泉的天地。
若是有大能修者拿在手中稍稍感知一下,便能窺破這陰陽遊魚佩的偽裝,定會歎一聲雙極門老祖好大的手筆,隨手贈出的東西,就是能夠供養一門修者的靈泉佩玉。
薑嘯隻覺得腰間隱隱發熱,並沒察覺到其他異樣,連頭也不回的沒影了。
岑藍對著他背影撇嘴,轉頭邁步徑直走進了陽真門。
雙極門門下宗門無數,大多都是其他門派投奔而來,雙極門不要求投奔宗門改名換姓,更不強求一定修習本門七情道。
因此雙極門糅雜了各家各派的修煉法門,又有天下最大的功法藏書閣,任憑入門弟子取閱。且雙極門不僅容納正派宗門,連妖魔鬼怪一樣的吸納,因此門中堪稱魚龍混雜,遍天下正邪兩道,三族之內皆有同門。
不過這其中陽真門和陰煞門,乃是岑藍在開宗立派之時親手創立。也是現如今雙極門中最大的兩個宗門,而雙極的來源也便在此,極陰極陽,正邪一道。
岑藍曾經打破了正邪不同路水火不相容的兩個極端對立,因此在這天下修真的宗門之中,無人提起不由衷敬佩,因為七情道連妖魔鬼怪都是可以修煉的。
但能夠糅雜這些宗門也並非是容易之事,開派最初門中內鬥,岑藍時常親手清理門戶,違規危害宗門者、謀害同門者、外傳本門心法者,一律千刀萬剮挫骨揚灰,連輪回的機會都沒有。
而岑藍的成名絕技,名字便是千刀萬剮。
如今過去許多年,時移世易,雙極門早已經發展成了如今修真界無可匹敵的大宗門,卻無人膽敢違逆她當年定下的門規,違者,雙極門中人人得而誅之。
可岑藍卻開始對這宗門陌生起來,她走入陽真門,正殿巍峨雕梁,前院碧玉鋪地,看似簡約實則處處奢靡,可見如今雙極門之盛。
她幾百年未曾在門中走動,帶回薑嘯是直接在外門處扔給了小青龍。
如今她記憶受損,根本記不得什麼薑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