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尚溫到醫院的時候已經中午了。
醫院裡麵的人不少,來來往往的,他戴著口罩和帽子,找到了爺爺的病房,卻發現原本住著爺爺的病房居然已經換了個人住。
簡尚溫站在門扉處愣了愣。
前世他回來的時候那種無措感有一瞬間淹沒了他,但很快,理
智回籠,他回到了護士站。
護士說:“已經轉到VIP病房了。”
簡尚溫有點意外,他向沈毅申請可以提前預支工資,然後把這筆錢給了爺爺的家人,前世爺爺的家人因為支付不起醫藥費放棄了治療,這輩子有了錢,他應該就可以渡過危險了,看來他的家人對他很好,甚至給升級了病房。
“能把新的房號告訴我嗎?”簡尚溫道:“我想過去探病。”
護士點頭說:“當然可以!”
簡尚溫拿到新的房卡後剛要走,就聽到護士說:“他挺可憐的,之前住這邊的時候,家裡人對他不管不顧,一直隻有護工在這邊,前段時間,院裡下了通知,給這老爺子升了套房,還特地請了幾個國外回來的肺部方麵的專家來給他會診,這老爺子家裡人聽說了後就立刻過來了,殷勤的很。”
要走的人頓住了腳步。
簡尚溫轉身,那雙眼眸幽深,然後輕輕的笑了笑,那笑容不達眼底,他態度和善:“可以問一下,他的家裡人付醫藥費了嗎?”
護士對這個年輕人很有好感,以前這個老爺子重病,家裡人不管不顧的,隻有這個戴著口罩的年輕人總來看他,她以為他們是親人,後來有一天,私底下和老爺子聊天才知道,原來並不知道,這個年輕人隻是他們鄰居家的小孩。
“沒有的。”護士小聲說:“我聽說是院裡免費給弄的,是我們醫院背後的少東家吩咐的。”
簡尚溫問:“你們醫院的股東是誰?”
護士搖頭說:“具體的我不清楚,聽說姓沈吧,我們平時不太能接觸到。”
簡尚溫就沒說話了,他隻是笑了笑道:“多謝你告訴我,你放心,我不會讓任何知道我們今天聊過。”
護士微微愣住。
簡尚溫又將手中精致的糕點遞給她一份:“這家的味道很好,一點心意,不要嫌棄。”
他安靜的站在那裡,語調溫和,就如同一陣春風一般,將細枝末節都能兼顧到,不會讓任何人為難,隻會讓人家覺得安心。
“不用的。”護士有些不好意思的小聲道:“這怎麼好意思呢,是你探病給病人帶的禮物吧?”
簡尚溫笑了笑,那雙桃花眼角的美人痣格外的醒目:“老爺子在這裡的這段時間一直讓你費心了,
這份本來就是帶給你的。”
蠱的要命。
護士隻覺得這天底下竟是有這麼美好的人!!!
“你,你要小心。”護士不自覺的多提醒:“那家人……我看不是好人,恐怕有目的,你彆被他們訛上了。”
簡尚溫的腳步頓了頓,他回眸,輕笑:“多謝提醒。”
不是好人嗎?
他轉身,眼中的笑意消失的一乾二淨,有的隻是淡薄的涼意,像一隻漂亮的狐狸褪去魅氣後剩下的野性和陰狠。
反正他遇到的人中從來也沒幾個好人。
……
住樓部。
簡尚溫過去的時候,這裡與普通的病房處像是有著天壤之彆,乾淨的走廊,明亮寬大的單人間,安靜的環境,特級病房,住幾天可能會耗掉普通人家半年開銷。
推開門走進去。
老爺爺躺在病房上,他剛好醒著,看到簡尚溫站在門扉處,骨瘦嶙峋的老人手中的書都掉了。
簡尚溫笑了笑說:“您好點了?”
老爺子的眼眶卻紅了,他伸手,簡尚溫就走過去,握住了他的指尖,觸碰到的是皮包骨的蒼白。
“小簡啊……”老爺子的聲音有些虛弱,他道:“你怎麼來了,工作忙完了,這麼久沒見你,是不是工作很辛苦啊?”
簡尚溫微笑:“我過的很好。”
“你彆看我老,就騙我。”老爺子抬頭看他,渾濁的眼眸含著淚,他抬手,撫摸過簡尚溫的發:“我知道,你賺錢不容易。”
簡尚溫說:“我比以前好多了,這次的老板很大方,還跟我預支了工資,我現在能吃飽穿得暖,你看,我還給你買了象牙酥。”
老爺子就看他的手,發現的確沒多什麼繭子,臉色還算好才放心,他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你要是能過得好,我就放心啦。”
簡尚溫看著他病號服下瘦弱的身軀,仿佛風一吹就散了。
他想起很多年前,大約他十多歲的時候,天上下著大雪,養父母的兒子崔英進了他的房間,要送給他東西,那個孩子從小就欺負他,忽然送他東西,他不要,他就過來扒他的衣服,他反抗,崔英惱羞成怒,威脅他,如果不答應,就去和父母告狀,說他偷他的東西。
於是後來。
簡尚溫大晚上就挨了一巴掌,被養父母趕出來到走廊反省。
屋裡還不時的傳來低低的交流聲,隱隱能聽到一些:
“也不知道清高什麼。”
“要不是我們家收養他早就餓死了。”
“居然還看不上我們兒子。”
“還想在我們家白吃白喝不成,餓他幾頓就老實了!!”
走廊的雪不住的往裡麵吹。
他又餓又疼又冷。
那時候,他覺得自己肯定會死掉的,他看著玻璃的窗戶上堆積起來的雪,那玻璃的倒映出他已經慢慢長開了的漂亮的臉龐,他擠出了一個有些諷刺的笑來,他想,活著好難。
爺爺就是那個時候從外麵走過來了,那個時候他還很高大,穿著軍大衣的棉襖,脫下來就落在他身上,他說:“可憐的孩子,要不要去我家坐坐,我剛好買了象牙酥。”
那是他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於是他就活過了那個冬天。
以至於,後來的某一年,他坐在傅家的後花園喂幾隻胖乎乎的鳥時,那天的天氣很好,他就隻穿了件寬鬆的襯衫,正好梁深從外麵過來,他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正好看到了他身上一些遮不住的痕跡。
男人就嘲諷的說:“溫溫,你還真是個人儘可夫的婊子。”
簡尚溫就笑了。
他想起那些難熬的冬天和冰冷的夜晚。
他想。
也不是沒有清高過的,清高的時候他甚至想乾脆一了百了算了,可是那天晚上他吃到了很好吃的象牙酥,好好吃,他想,要是明天還能吃到就好了,還好沒有死在昨天,真好。
老爺子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塊象牙酥對他多麼的重要。
簡尚溫從思緒裡回過神,他垂眸看著瘦弱的老爺子,溫聲開口道:“你放心,我會過很好的,您也要好好治病,我這次去了個很漂亮的地方,等來年春天你的病好了,我帶你去看。”
老爺子就笑著點頭說:“好……好好好。”
簡尚溫又跟他聊了一會兒,老人家的精力有限,很快就睡過去了。
他從裡麵出來。
正好不用走多遠就是程飛揚的病房,按照道理來說,程飛揚的傷應該會比老爺子輕很多,但是簡尚溫去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