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脆利索,沒有任何的猶豫。
“反正再糟糕也不會比現在更差了。”風吹過簡尚溫的發,他的眼眸蘊著水色,臉上依舊含著笑:“大不了,玉石俱焚,你放心,我不連累你。”
很輕鬆的話語。
就好像隻是在一個平靜的午後,歲月尋常,他們在聊下午茶吃什麼一般輕鬆。
沈
毅終於放下了手中在看的劇本,他看向簡尚溫,第一次,和那雙黝黑沉靜的眸子正視上,有那麼一瞬間,讓他忽然回憶起了另一雙眼睛。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
當年沈家在剛到內地發展,沈家家大業大,沈老先生的正妻走的早,剩下的幾房各有各的心思,獨子體弱多病,性格陰鬱內向。
那年。
晚宴,他的房門被鎖了。
他坐在窗戶邊,手裡在把玩著火柴,火光忽明忽暗照亮他的眉眼。
有人走到窗戶下麵,那天夜色很深,樓下的燈光昏暗,小朋友的模樣很漂亮,雖然看不清臉,但是眼睛特彆亮,穿的是常服,應該是哪個來打工的傭人的兒子。
他說:“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坐著?”
“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小朋友特彆的正義善良,關心他。
在那個女人的授意下,宅子裡沒有哪個傭人敢來跟他獻殷勤。
“就算是有。”沈毅淡淡道:“又怎麼樣?”
小朋友握拳說:“就打回去!”
沈毅簡直有點想笑了,哪來的蠢蛋,天真又單純,偏偏還這麼正義膽大,他嚇唬他:“如果打不過呢?”
“打不過也得打呀。”小朋友說:“我弟弟在村裡也有人欺負他,我就幫他打回去了,有人欺負你了,你不打回去的話,他還會再欺負你的,既然都這樣了,反正也不會比現在更糟糕啦!”
夜風中,有風吹拂來,小朋友的聲音清晰又稚嫩。
看起來瘦瘦的一小團,卻好像有巨大的力量,他站在黑暗裡,但黑暗好像一點都吞噬不了他。
沈毅看了他好久,才道:“快走吧。”
他擺手:“沒人欺負我,我騙你的。”
下麵的小孩好像驚呆了,從來沒有想到還會被人這樣騙的,他氣鼓鼓了一會兒,就在沈毅以為他肯定要氣惱罵人的時候。
他卻深呼了幾口氣。
“那就好。”他說:“你沒被人欺負就太好啦。”
月色下,那張稚嫩的臉蛋忽明忽暗,唯一亮亮的,就是那雙眼睛,好像星星一樣,他一邊往回跑一邊擺手:“我媽媽好像喊我了,我走啦,再見!”
然後那個身影就徹底消失不見了。
後來。
那天,很多人都知道,新搬來的那家富貴人家,一間臥室忽然著了火,火勢忽然又迅速,救火的人過來的時候卻發現房間門居然被人從外麵鎖住了,沈老先生新娶的一房夫人苛待正妻的獨子的消息瞬間彌漫在了整個上流圈,那女人直接淪為笑柄。
再糟糕也不會比現在更差了嗎?
時間已經過去的太久遠了。
原本也隻是年幼時一個很小很小的插曲而已,本也是記不太清的回憶碎片而已,卻在這一刻忽然映入了腦海中。
沈毅看著簡尚溫,挑了挑眉,輕笑一聲道:“你倒是有勇氣。”
簡尚溫微笑道:“我可以把這當做沈導的誇獎嗎?”
“隨便。”沈毅將手中的劇本扔到一邊說:“你想扳倒那幾個人沒有那麼簡單,雖然也不是沒有可能,雖然我不清楚你一定要他們倒台的原因,不過有件事我倒是可以提醒你。”
簡尚溫問:“什麼?”
“做事情太著急就一定會露出馬腳。”沈毅淡淡道:“你見過狼群狩獵嗎,在盯住了目標後,它們會蟄伏起來,觀察獵物,完全了解對方後,才會出招製敵。”
簡尚溫愣了愣,慢半拍後,他才反應過來。
沈毅這是……
在點撥他?!
其實這次的計劃沒有如期,的確是出了一些簡尚溫自己遺漏了的紕漏,也讓他發現,他對梁深和傅謹成的了解,其實並不夠透徹。
沈毅可真是毒辣啊。
一針見血。
簡尚溫抬眸,笑著看向他道:“沈導,我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沈毅懶洋洋的:“問。”
簡尚溫眨眨眼:“您為什麼會幫我啊?”
其實初次見麵的時候,簡尚溫也沒有想起來,這位就是年幼時他母親曾在一座富人的宅子裡幫傭過的沈家的少爺。
是怎麼想起來的呢。
這還多虧了,剛剛在二樓的時候沈毅說他的睡眠不好。
他對沈毅本人的印象不深,但是當年母親在沈家幫工的時候,經常回來說,沈家的那個小兒子很可憐,母親帶他出去過生日的時候,那輛車出了故障,母親為了保護他當場死在了他麵前,從那以後,那個孩子夜夜噩夢,根本無法入睡,從此就留下了睡眠障礙。
後來有一年,沈家的辦大宴。
母親還偷偷帶他進去在後廚幫忙過,他當時偷偷跑出去,還在花園的一棟小洋房二樓遇到過人。
真的隻是一個很小的插曲了。
他剛剛說那麼一番話,就是在賭,他賭沈毅是不是還能記得,賭當年的對話能讓沈毅有哪怕那麼一丁點的心軟。
這樣的話。
至少,他想,在原本稍踏錯就可能粉身碎骨的棋局上,他的容錯率就更高了一些,不是嗎。
正想著呢。
對麵的沈毅開口道:“幫你?”
簡尚溫回神,他抬頭看他。
“倒也算不上。”沈毅輕笑了下,陽光下,男人俊美邪氣的眉眼微挑,帶著些淩厲的攻擊性,他慢條斯理道:“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那幾位我本來也從小就看不順眼而已。”
簡尚溫就笑了,他忍不住道:“沈導您可真……”
沈毅淡淡道:“我從來也沒說過我是個好人。”
簡尚溫難得有些錯愕,真是少見有人不標榜自己是正人君子的,很少見有人就這麼坦坦蕩蕩的說自己不是好人的。
陽光熱烈,他的目光有些微訝的落在沈毅身上。
沈毅已經躺回了椅子上,擺擺手道:“沒事了就回去吧。”
就在沈毅以為他會離開的時候,已經站起身的人卻笑著道:“沈導您說自己不是個好人,但不是好人,卻還會喂小貓呢。”
沈毅翻文件的手一頓,他眉宇微挑,淡淡道:“說過了,那是因為晚上老鼠吵。”
簡尚溫“哦”了聲:“那我去拿徽章了。”
沈毅擺擺手。
就在沈毅以為他會走的時候,已經走到門扉處的人卻頓住了腳步,他回頭看他,陽光下,他的眉宇含著笑意,靠著門扉處道:“我剛剛去登記徽章的時候順口問了下,副導演說他們來的第一天就已經全麵驅過鼠了。”
坐在躺椅上的人動作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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