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後回到了辦公室。
宋昀然神色恍惚地坐回沙發,端起茶幾上待客用的紙杯喝水壓驚。
製片人碰了碰秦恪的胳膊,小聲問:“小宋總怎麼了?他出去時好好的一個人,回來臉色這麼差,你到底有沒有把人哄好?”
“……”
秦恪懷疑製片人四處籌錢碰壁折騰出毛病了,現在有點風吹草動就一驚一乍,唯恐怠慢了對麵那位金貴的小少爺。
他看著宋昀然蒼白的臉色,同樣小聲回答:“跟我沒關係,他就是去鬼屋自助遊了一趟。”
製片人:“???”
他們這鳥不生蛋的片場周圍竟有鬼屋這種豪華遊樂設施?
對麵,唐助理還不清楚老板遭遇了怎樣的精神創傷,見宋昀然麵色不佳,便也輕聲問:“小宋總,您如果還有顧慮,要不要看看他們實際拍攝的情況?”
許多製片拉投資的時候,總愛把劇組吹得天花亂墜,等到實際開拍才發現到處都有問題。
唐助理想得很周到,既然老板是初次接觸影視投資,剛好《紅白喜事》劇組已經開始運轉,那何不借機實地考察一下呢。
宋昀然還沉浸在飽受驚嚇的餘韻裡,其實根本沒聽清唐助理在說什麼,就這麼稀裡糊塗地跟著一行人來到了片場的攝影棚。
離開道具間所在的小樓,宋昀然勉強恢複了精神。
他坐在導演身旁的貴賓席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攝影棚內的景象。
由於資金緊缺的關係,劇組已經遣散了一半的工作人員,剩下全部一人當兩人用,每個人都忙得腳不沾地。但即便如此,放眼望去卻是亂中有序,可見製片和導演的統籌指揮能力相當優秀。
十幾分鐘後,導演調試好燈光和攝影機,拿起對講通知演員做準備。
宋昀然看向剛補完妝的秦恪,不由得想起書裡曾經寫過,說秦恪在拍《紅白喜事》時就展現了與生俱來的天賦,在要求嚴苛的導演手裡也時常能夠驚豔眾人。
實話實說,宋昀然對此抱以懷疑的態度。
重生前他在電影院看過《紅白喜事》,秦恪扮演的角色表演難度很大,原作裡描寫的那些橋段,多半都是作者為了吹捧秦恪所做的誇張手法罷了。
他不知道自己此時的眼神有多熱烈,以至於秦恪誤會了他的意思,經過他身旁時竟然停下來說:“你手機沒在我這裡。”
“什麼手機?”宋昀然一時沒反應過來。
秦恪看他一眼,說:“就是那部掉在屍體上被你嫌棄不要的手機,我幫你撿回來放在辦公室了,剛才你大概沒看見,等下彆忘記拿。”
宋昀然哽了一下,有必要形容得這麼詳細嗎,很怕我忘記那個糟心的畫麵嗎?
但是等等,機會似乎來了……
他慢條斯理地調整了坐姿,抬頭質問:“台詞背熟了麼就在這裡關心手機,你還想不想做個好演員了?”
秦恪聞言,微微一怔。
漂亮!
宋昀然在心中為自己鼓掌,多麼水到渠成的操作,輕而易舉就能讓秦恪下不了台!
看看秦恪這無語凝噎的表情,肯定已經羞愧到想投河自儘了吧。
嗬,不過如此。
宋昀然感覺發揮得特彆棒,再接再厲道:“我告訴你,這場戲我會從頭盯到尾,你最好能拿出全部的實力,彆讓我失望。”
秦恪沉默幾秒,才很輕地點了下頭:“好。”
宋昀然不置可否地“嗯”了聲,內心的尾巴簡直快翹到天上去了。
沒辦法,有錢人的快樂就是這麼簡單,他心滿意足地靠上椅背,決定今後可以加大對秦恪的羞辱力度。
旁邊的導演看完這一幕交鋒,拿著對講機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看向宋昀然的目光也多出了一絲崇敬。
他完全沒有料到,宋昀然原來對秦恪寄予厚望,故意嚴厲地提點他也就罷了,甚至不惜耽誤寶貴的時間來監督他拍戲。
要知道秦恪隻在上學期間在其他劇組演過一些小配角,這是他接的第一部男主戲,居然就已經得到了投資方如此的重視……
這是投資大佬和演員的關係嗎?
不,這根本是伯樂和千裡馬啊!
意識到這一點後,導演渾身上下充滿了乾勁,開拍時那聲“a”都喊得格外有氣勢。
而隨著拍攝進度的推進,宋昀然也不知不覺地坐直了身體。
他雙眼緊盯著監視器的畫麵,偶爾錯開視線,去看站在場地中央的秦恪。
現在拍攝的劇情,是女主角死後,假冒她未婚夫的主人公收到了她父母給女婿準備的見麵紅包。
他躲到衛生間,兩眼發光地數清楚紅包裡的金額,想把紅包塞進口袋時動作卻緩了下來。
沒有走位也沒有台詞的一場戲,卻讓在場所有人都體會到了他的竊喜與掙紮。
平心而論,秦恪把這個與他氣質完全不同的角色塑造得很好,甚至比宋昀然曾經在電影院裡看到的那段還要精彩。
宋昀然滿頭問號地望向導演,哈嘍,在嗎,剪片子的時候為什麼不放這段進去?這不比成片的效果更能打動觀眾?
專注拍攝的導演並未察覺身邊異樣的目光,他正摩挲著下巴感慨秦恪真是進步神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