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想象, 一段父子關係隻存在不到半天,就迅速迎來散夥危機。
宋昀然並不為此感到羞愧。
但凡看過霸總文學的人都該明白,喜怒無常方能彰顯霸總本色。
今天他就要讓秦恪知道, 伴君如伴虎的真理。
“依我看,你根本不是真心叫爸爸。”
宋昀然振振有詞地控訴道, “我現在就剝奪你星河太子的地位。”
“……”
秦恪真不知道, 自己何時擁有過星河太子的頭銜,他甚至懷疑宋昀然這句話的靈感, 是從網友們調侃的寧東太子而來。
當然, 他本來就不想當什麼太子。
隻不過……
“隻不過今天下午, 你才說過誰反悔誰就學狗叫。”
秦恪語氣平靜, 但又直指要害,“你說這該怎麼辦呢,小宋總?”
宋昀然哽了一下。
這麼快就從“爸爸”改口成“小宋總”,可見他的猜測沒有錯, 秦恪就是不夠誠心,需要加強思想品德教育。
更何況, 他根本就沒打算就此放棄父親的尊貴地位。
“急什麼。”宋昀然冷酷道,“我的意思是說,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準隨便叫爸爸。”
秦恪笑了笑:“這麼霸道?”
那是當然,宋昀然驕傲地抬起下巴。
他覺得秦恪太不謹慎, 剛成為兒子就不分場合地亂喊,萬一被其他人聽見,傳出去說不定會影響公司賺錢。
對,就是這樣,他剛才的慌亂完全是出於對星河錢途的考量, 絕非是被秦恪調戲導致。
……調戲?
宋昀然倒吸一口涼氣,秦恪出言調戲自己?
他怎麼敢?!
宋昀然藏在水裡的雙手,悄悄緊握成拳。
初為人父的自尊心令他怒火中燒,完全忘記剛才打算遠離秦恪的決定,反而一臉嚴肅地坐得更近了。
他想,必須治一治這個無法無天的混球,否則將來恐怕家宅不寧。
他看向秦恪,目光如炬:“這裡沒有
攝像頭,我跟你說點心裡話。”
“……?”
“上輩子你欺壓我們這些工具人的事,我還沒有忘呢。”
宋昀然說,“要不是看在你幫過我幾次的份上,我肯定是要你跪下來認錯的,現在隻讓你叫一聲爸爸,其實已經是在寬大處理了。”
秦恪轉過頭:“所以呢?”
宋昀然快氣死了,這人好笨啊,話都說到這份上還聽不懂。
他說:“所以你要爭取早點得到我的原諒呀。你需要擺正心態,把我當成真正的爸爸看待。”
調戲爸爸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以後絕對不能再發生!
這句話,他沒好意思說出來,因為一旦說出口,就顯得他之前的確是被調戲到心態崩掉。
不料秦恪卻是愣怔了半拍。
他似乎很淡地笑了一下,英俊的眉眼流露出落寞之色,靜了片刻才說:“抱歉,我確實不知道,該怎麼和爸爸相處。”
“……”
宋昀然直接傻在當場,心裡泛起一陣酸澀的情緒。
太疏忽了,他居然忘記秦恪的親爹是個拋妻棄子的人渣,秦恪從小可能都沒見過他爸幾次,又哪裡知道如何孝敬爸爸呢。
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宋昀然的呼吸都不順暢了。
他伸手想要拍拍秦恪的肩膀表達安慰,又在指尖距離皮膚隻有幾毫米的距離時猛然收回,一時之間竟是手忙腳亂,仿佛犯下大錯的小朋友,急得不知該如何挽回。
思來想去,他隻好慌張地說:“哎呀,我、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換個角度想,雖然你爸是壞人,但你媽媽很好啊,你也可以像對媽媽那樣……”
…………
草,不要男媽媽不要男媽媽。
宋昀然緊急改口:“你隻要對我好就行了嘛!”
秦恪倏忽抬眼,緩聲問:“對你好?”
“是啊,很簡單對不對?”
宋昀然鬆了口氣,看這情形,局勢算是被他扭轉成功了,“雖然以前當工具人的經曆讓我很生氣,但我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隻要你一心一意對我好,以後
我就可以既往不咎。”
湯池中混亂的局勢,似乎在這一刻平靜下來。
宋昀然快被自己感動死了。
世界上怎麼會有他這麼寬宏大量的工具人,想想都叫人落淚。
原作真應該給他頒發一個最佳工具人獎。
秦恪沉思片刻,再開口時,話裡似有疑惑:“宋昀然,我對你,難道還不好?”
“?”
怎麼這話聽起來,還有點委屈?
宋昀然愣愣地看著他,腦海中不受控製地浮現出重生以後,秦恪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
越是回憶,他就越能清楚地意識到……
秦恪好像對他真的很好。
好到他都無法想象,假如哪一天秦恪從他身邊離開,他會不會特彆特彆懷念這段時光。
可是要讓他就此承認,又顯得今晚這番父子談話,完全是他單方麵無理取鬨。
沒等他想好該如何回答,耳邊就響起了細碎的水聲。
秦恪微側過身,與他形成麵對麵的姿勢,兩人的呼吸交織在氤氳的霧氣之中,近得分不出彼此。
他甚至能從秦恪漆黑的瞳孔裡,看見自己的身影。
“那你告訴我,好不好?”秦恪低聲問,“我應該怎麼做?”
宋昀然睫毛顫了幾下。
或許是錯覺,他似乎從這句話裡,聽出了些許懇求的意味。
就好像秦恪是真誠地想知道,究竟要如何才能滿足他的要求。
冷靜,千萬不能自亂陣腳。
宋昀然喉結滾了滾,莫名有些口渴。
他不敢再看秦恪深邃的眼睛,視線僵硬地往下滑動,最後停在秦恪抿緊的薄唇上,中邪般無法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