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寶生說:“六個人在崗,還有一個長年病假,在編不在崗。”
尹靜說:“據我了解,你們六個在崗職工,平均年齡五十歲以上。你們平時的工作,主要就是轉發病蟲害情報,很少去田間地頭,是吧?”
陳寶生辯解道:“也不算很少吧,比如我,一個月最起碼去個五六次。”
尹靜問:“承包農技站農資服務部的,是你們中心正式職工吧?”
陳寶生說:“是的。”
尹靜說:“我在鎮政府工作時,不少人有意見,說農技站個彆職工一方麵拿財政工資,一方麵還做生意賺錢。”
陳寶生苦笑道:“尹主任,這位職工都五十多歲了,農業技術什麼的,懂得也不多,不做生意,也不會乾工作,這就是現狀。”
尹靜征求李恨水意見:“李縣長,要不,我們在中心會議室召開座談會,邀請職工參加,多聽聽他們的真實想法,怎樣?”
李恨水點頭同意。
中心會議室的桌子上都落著一層厚厚的灰,說明中心很久沒有開會。
今天在崗的六名中心職工參加座談會。
李恨水說:“尹主任也說了,我這次來中心,一是看望大家,二是聽聽大家的真實想法。
我先表個態,我們來這裡,雖然算是暗訪,但不是來找茬,不會處理任何人。你們放心大膽說,不要有任何顧慮,不要怕說錯話。
談話時要直奔主題,談實情、談問題、談要求,不要假大空,也不要遮遮掩掩。”
陳寶生說:“既然李縣長這麼說,那我就先說幾點,算是拋磚引玉吧。
第一,海河縣鄉鎮機構改革就是瞎折騰。
我中專畢業後分配到鎮農技站,一直在石頭鎮。最近八年,海河縣鄉鎮機構改革改了六次。
先是農技站,後來和幾個涉農站所合並,改叫農業站,然後分開,還叫農技站,分分合合,合合分分,現在又並在一起,成了大雜燴。
我不明白,這種反複折騰的鄉鎮機構改革,目的和意義何在?人還是那些人,事情還是那些事情,問題還是那些問題,唯一的作用就是縣領導做報告時,多了一個可以吹噓的點。”
李恨水插話道:“不好意思,我來插句話。我認為陳主任說的非常好,且不論他說的對不對,就是他這種敢想敢說的作風,正是我想聽的。請陳主任繼續。”
陳寶生受到鼓舞,接著說:“第二,人員嚴重老化。中心15名職工,平均年齡49歲。職工中,九成以上是當年大中專學校畢業分配的,以中專生為主。
取消分配製度後,這些年基本上沒有進人。不但沒進人,而且,梁偉鵬在任時,威脅給我們‘斷奶’,也就是讓我們從事業單位轉製為企業,停止財政供給。
我們農口單位直接服務於‘三農’工作,是基層農業技術推廣的中堅力量,中央文件都明確要求穩定基層農業技術推廣機構,公益性事業單位,哪能‘斷奶’?
現在,雖然還沒有‘斷奶’,但人心惶惶啊!李縣長,財政一‘斷奶’,隊伍就徹底散了!”
李恨水再次插話道:“陳主任談到‘斷奶’問題,我來說幾句。
今年的中央‘一號文件’,說要繼續加強基層農業技術推廣體係建設,並同時強調,健全公益性職能經費保障機製。
我在這裡鄭重承諾,海河縣基層農業技術推廣體係建設隻能加強、不能削弱;財政經費隻能增加、不能減少。請農口乾部職工放心。”
陳寶生帶頭鼓起掌來,其他職工也興奮得鼓起掌來。
李恨水接著說:“但是,像上班不務正業、不乾正事,技術人員不懂技術,隻會轉發縣農委的病蟲害情報,肯定是不行的。要將服務人員收入與崗位職責、工作業績掛鉤。下一步,我們將研究農口單位職工工資績效考核辦法。”
陳寶生說:“李縣長,不懂業務,不乾正事,有主觀原因,也有客觀原因,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三點。”
陳寶生頓了頓,接著說:“主觀原因,是年齡偏大,不思進取。
客觀原因也有很多,其一,培訓不夠。最近三年,縣裡隻組織過一次農業新技術培訓,培訓隻是照本宣科,時間隻有兩天,石頭鎮兩個名額。不培訓,我們哪能掌握新技術?看看其他部門,一年培訓好幾次。
其二,經費嚴重短缺。我們中心,除了人頭經費外,每年其他經費補助,合在一起隻有兩萬元,兩萬元能乾什麼?發下鄉補助都不夠。我們也想搞農業技術推廣,但不能讓我們自掏腰包吧?
其三,工資待遇低。我們隻有那點死工資,沒有獎金,沒有集資建房。看看鎮財政所,獎金多不說,還集資建房,每個人隻花了五六萬,就有一套一百多平方的房子。
其四,社會地位低。待遇低,無錢無權,自然地位低。我們職工十五人,十個是男職工,沒有一個人的對象是吃財政飯的。
公務員就不說了,事業編製人員如教師、醫護人員,哪個願意嫁給我們職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