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劍起驚鴻02(1 / 2)

仙門二世祖 鮮魚口 12379 字 10個月前

兩日後,大水褪去,泥灘萬頃。

在被淹沒的稻田裡,漂浮著被衝垮的房屋殘骸和數不清的屍體,雖然現在天已轉冷,但是在浸泡之下,屍體還是很快發皺腐爛了,人類的、牲畜的,草木的,混在一起,幾乎分辨不出。

傅靈佼緊緊挨著杳杳,臉上滿是驚恐的神色。

“怎麼……怎麼死了這麼多人。”

昆侖弟子們站在高地上,天氣陰沉,他們又全部穿著玄色衣衫,遠遠看來,就如同蒼穹下那些成群的螻蟻一般。

杳杳回身拍了拍師妹的背:“衍峰已經在救人了,我們去看看河道清淤。”

她看看天,有些鬱悶地想,怎麼兩次下山全趕上這種陰沉天氣。

上次是妖物所為,這次……卻不知是什麼緣由。

桃峰人少,所以並於築峰,與他們一同清理河道。洄河流域貫穿兩個國家,但由於這個村落的位置背靠昆侖,較為特殊,所以災情一發生,那兩國便開始互相推諉,誰也不想擔負起救災的責任來。

又因為洪水是突然來襲,恰逢深夜,很多家庭並無防備,所以除去少量房屋建在高地所以受災較輕的之外,多數正麵遭遇洪災的村民,都已經死去了。

在淤泥中挖出那些濕淋淋的屍體時,許多弟子見狀都忍不住衝到一旁嘔吐。

林星垂雖然也怕,但卻忍著恐懼,將那些屍體全部運上來,而後用白布蓋好,再由百草峰弟子統一淋上祛除屍氣的草藥。

大災過後,那些故去之人的三魂六魄會歸於天地,但為安息,弟子們要將陰陽壇打造好,便於超度,因為工作量不大,所以這些多為女弟子來完成。

而設壇之後,便可由五行峰弟子進行十方超度,儘最大能力撫平生者與死者的痛苦。

杳杳望著不遠處一些受災的人,他們三五成群地靠在避雨棚下喝藥,均是麵如金紙,神色恍惚。其中有一個懷孕的女人默默垂淚,幾度哽咽到難以下咽,卻不得不再度抬起手。

她看了一會兒,心裡很難受。

“姑娘,”杳杳走過去,對她溫和地笑,“是不是藥太苦了。”

說著,她拿出一顆薑黃色的飴糖,放進那女子的碗中。

對方沉默了片刻,而後對著杳杳感激一笑,但她還未說話,杳杳忽然又放了一顆進去:“忘了你們兩個人都不喜歡苦味,我放兩顆糖。”

女子努力牽起嘴角,淚水卻滾滾落了下來。

“謝謝你。”

她並未說自己遭遇了什麼,杳杳也不想問,況且她的模樣,必定是在這一場浩劫中失去了家人,甚至是愛人。

杳杳能做的,就是讓對方喝藥,然後保護自己。

“不謝,”她道,“你好好休息。”

這時,傅靈佼遠遠地走過來,皺著眉,看起來有幾分擔憂。

“你不練劍真的可以嗎?”小師妹抱著一捆木柴,十分不悅,“聽說試劍會被看好的那幾個都留下了,我看萬俟槿就是在針對你。”

兩人忙完了這邊的事,繼續搭建超度壇。

杳杳聽傅靈佼這樣說,卻並未生氣。

她一邊將石塊壘起,一邊笑道:“那是萬俟槿怕了。”

傅靈佼聽後不解:“怕了?她還會怕?”

杳杳道:“怕我超過她,所以費儘心思占用我的時間。”

傅靈佼明白過來,仍有些怒氣衝衝:“應該和劍鋒峰主彙報這件事,萬俟槿囂張跋扈,很多人都敢怒不敢言,他們怎麼能放任不管呢!”

杳杳四周看了看,見無人在她們周圍,道:“你低聲些。”

“你怎麼這會兒倒忍了?”傅靈佼雖不服氣,但卻依言壓低了聲音,“我記得在朝試上你就輸了她。”

杳杳把石頭壘好,笑了:“所以我才要在試劍會上打敗她。”

傅靈佼若有所思:“你要讓劍峰峰主後悔?悔他沒收你?”

“錯,”杳杳一擺手指,“我要讓師父不後悔,不悔他收我。”

她輕聲笑了:“其他人的想法與我有什麼關係?”

傅靈佼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說:“杳杳,我發現你的表情,有時候很像小師叔。”

“大家都是一家劍法,像很正常吧。”杳杳正氣凜然道。

傅靈佼白她一眼:“少和我閒扯,快下雨了,設壇之後我們去避雨。”

大約又過了兩個時辰,陰陽壇搭建好,田地中的水也幾乎全部褪去了,百草峰弟子將祛屍氣的藥水潑灑下去,然後收殮了在水中泡了近乎兩天兩夜的屍體。

“啊——”

正當他們打算去避雨棚時,忽然,江啼旁邊的男弟子發出一聲驚呼。

杳杳以為是大師兄的事,連忙跑過去,卻發現他們站在淤泥之中,並從泥裡挖出了一個孩子。

那孩子全身大部分埋在淤泥中,露出的一隻手慘白浮腫。

她亂糟糟的頭發上紮著編織精致的辮子,由一條紅色的頭繩係好,露出來的一截衣服能看出是睡覺時的中衣,赤著腳,腿以奇怪的姿勢曲折著。

昆侖弟子們看著,都有些不忍。

這孩子身邊並無大人,想來是在洪水來臨的那一刻,他們被衝散了。

不知她死去時有多恐懼。

“挖出來吧,”還是江啼開口了,“不能讓她就在這裡。”

那男弟子卻有些不情願,按說誰發現的就由誰來處理,可眼見著要下雨,他磨磨蹭蹭,就是不願意動手。

“等雨後,說不定這具屍體就衝出來了呢。”

碰巧周圍又沒有管事的大弟子,他抱著僥幸心理這樣說

江啼宅心仁厚,當即不可置信地反問:“你要她在這裡再被淋一次?”

“我、我可沒這麼說!”男弟子自知理虧,卻不想讓步:“不淋她,那就要為了她,淋我這樣一個大活人嗎?”

“師兄,彆和他說了,”杳杳挽了袖子走過去,“我幫你。”

傅靈佼也放下拿好的防雨棕衣:“我也幫忙吧。”

有另外的弟子看不過去了:“修齊,你怎麼讓兩個女孩子動手挖屍體?”

那叫修齊的男弟子回身瞪了對方一眼:“是她們自願的,又不是我求她!”

說罷,他扒住河道,利落地翻了上來。

然後回身看著小心翼翼挖開淤泥的杳杳三人,冷冷地說:“當心二次潰壩!”

“你——”傅靈佼向來不敢對外發脾氣,此刻卻吼了一句:“當心二次潰壩的時候你也被埋在淤泥裡!”

修齊被氣得還要反駁,杳杳卻麵無表情地說:“綃寒——”

“你敢動手??”修齊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他一個築峰弟子,斷不可能和桃峰弟子中的戰力第一抗衡,“你想在這裡打我?!”

“怕挨打就快滾。”杳杳很少不客氣,此刻卻有些動怒了。

修齊這下不敢再多說什麼,咬咬牙,隻得轉身走了。

傅靈佼蹲下身,原本用鏟子一點點清除著淤泥,此刻卻忽然將工具一扔,直接用手挖了起來。

她雖然不是杳杳那種一看就沒怎麼做過重活的手,但卻也纖細白皙,此刻深深插在泥中,拚了命想要挖出那個小女孩來。

“靈佼?”杳杳和江啼都看出小師妹的不對勁,“你還好嗎?”

傅靈佼重重搖了搖頭:“我沒事。”

她紅著眼圈,竟然拉住了那小小屍體冰涼的手,哽咽著對那女孩說:“我很快救你出來。”

“發生什麼了?”杳杳索性也放下了鏟子,“我陪你。”

傅靈佼抽噎了兩下,忍不住,還是哭了,斷斷續續地說著:“她一個人,隻有一個人,她一定很害怕——”

林星垂此刻也到了,他跳下河道,見到小師妹正在哭,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從袖口中拿出手帕,為傅靈佼擦了眼淚。

“彆哭了靈佼,”他說,“她現在不害怕了,你來救她了。”

傅靈佼卻哭得更凶。

江啼不語,幾下將那小姑娘的屍體挖了出來。

雖然在大水中經過撞擊,但她也僅僅是額角上一點擦傷,並沒有像彆的屍體一樣已經殘缺不全,手中甚至還緊緊攥著一隻小小的茶杯。

傅靈佼蒼白著臉,抽噎道:“我的爹娘不要我才把我送到昆侖來的,我在來時的路上也很害怕,沒有人陪我,他們都不要我了。”她抓住那女孩的手,哭著說,“但你不要怕。”

杳杳覺得心忽然被撞了一下,而後不顧對方雙手和衣服上都是泥,將她抱進懷裡:“不哭了,靈佼。”

林星垂也蹲下來,摸了摸兩個師妹的頭發:“我們不會不要你。”

傅靈佼哭著道:“我好想爹娘。”

杳杳沉默了片刻,低聲道:“……我也是。”

……

將那小姑娘的屍體安置好後,四個人回到避雨棚喝水,洄河上遊的小國派人來幫忙了,所以清淤和拓寬河道等雜事,便無需再讓昆侖弟子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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