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疏痕上前一步,皺起眉頭:“怎麼?”
“小師叔,那好像不是人,”杳杳道,“他好奇怪。”
說著,她拍拍小師妹的裙子:“靈佼,你沒事吧?”
傅靈佼搖搖頭,疑惑道:“怎麼了,不是人是什麼,難道是妖嗎?可是他身上並無妖氣呀。”
“也許有,”風疏痕道,“隻是我們很難察覺。”
幾人循著那怪人離去的方向看了半天,見均是前來逛集市的人,半個怪人的影子也無,想來是已經跑得遠了。既然看不出個所以然,便隻好放棄。
“我們去買麵具吧,”傅靈佼扯了扯杳杳的袖子,“晚上河燈會時候戴。”
鳳川信奉春神,在每年冬春交替時,總有在緬江放河燈的儀式。
屆時無論男女老少,都會戴上仙山三萬神的麵具,一同祈禱祈願,預示著來年將被各路神仙所庇佑,風調雨順、豐沛富饒。
杳杳點了點頭,雖然奇怪,卻沒再追究。
剛到春日,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轉瞬間連風都變冷了。
麵具攤位前人不少,杳杳擠進去拿了狐狸的麵具罩住半張臉,然後扭頭看風疏痕,笑嘻嘻道:“小師叔,我覺得這個和你更像。”
風疏痕聞言看過來,看著那粗糙的繪畫,忍不住搖搖頭。
他在攤位上尋找了片刻,拿起一個紅色的麵具。
那上麵說不上繪製的是什麼圖案,但是羽毛紋路卻栩栩如生。
將麵具遞過去,風疏痕道:“試試這個。”
杳杳接過,眨眨眼,忽然有些遺憾:“我應該穿那條紅色裙子的。”
“我也這麼覺得!”傅靈佼忽然把腦袋伸過來,她臉上戴了半片白色麵具,遮住了大半表情,“當初你紅裙執劍,特彆好看。”
“那你還對我態度那麼差?”杳杳忍不住和師妹秋後算賬。
傅靈佼:“……哼!”
杳杳笑眯眯地氣跑了師妹,又拿起一個麵具,比風疏痕現在所戴的顏色要柔和許多,如果說對方的麵具猶如劍鋒出鞘,那麼這個更像是皎皎月光。
她猶豫片刻,試探道:“小師叔,你要不要換一個?”
風疏痕拒絕道:“不必了,你們挑就好。”
雖然是意料之內的回答,但杳杳仍然莫名有些失望,她舉著麵具看了片刻,猶豫著打算放回去。
但這時,後者卻忽然改了主意。
“罷了,”風疏痕道,他微微笑起來,“給我吧。”
杳杳眼睛一亮:“那這個我付錢!”
買過麵具後,天色徹底轉黑。
不少人提早點了河燈,戴著麵具,朝緬江走。
路上,杳杳碰見了齊朝衣,人潮海海,對方竟一眼就看到了戴著麵具的她。
“杳杳師姐,”緊接著又一個輕柔的聲音響起,竟然是身著白裙的楚月灰,她戴著一對弦月銀鈴耳飾,恬淡又秀致,“沒想到你們也要去放河燈。”
“既然都到春神集市了,當然要一次逛完。”杳杳笑道。
楚月灰眉眼溫柔,一一和桃峰眾人打了招呼,然後道:“我和同門走散了,還好遇見了齊師兄,不然恐怕要獨自在鳳川呆一下午了。”
杳杳注意到,楚月灰說話時,林星垂總是好奇張望。
她這個二師兄,鮮少對異性產生興趣,但每每這五行峰小師妹到來時,他總像山間雄孔雀開屏一樣興奮。
想到這裡,杳杳立刻道:“你可以和二師兄交流,他也今天險些走丟好幾次,不過你們不一樣,他一鬆手人就沒了,總是瞎跑。”
林星垂:“胡說,我哪——”
他話未說完,楚月灰便柔柔地看了過去。
桃峰二弟子立刻沒出息道:“那個,月灰師妹你好,在下林星垂。”
在無數河燈的映照下,楚月灰神色如水,但卻笑得很開心,眼睛亮得猶如一泓清泉:“星垂師兄,你好。”
“哎,你們聊你們聊,”杳杳立刻退了兩步,跑回風疏痕身邊,她笑嘻嘻地打量著對方臉上的新麵具,忍不住誇,“小師叔,你戴這個可真好看。”
風疏痕輕輕撫摸麵具的邊沿:“是杳杳挑得好。”
杳杳臉上雖然被遮了大半,但卻沒能遮住她被誇獎時星彩流輝的眼眸。
風疏痕看了片刻,忽然伸手按在了她的麵具上,然後將慢慢將那上麵繪製的羽毛對在了杳杳眼角的位置。
“這樣好看。”他道。
杳杳無聲地看著對方低垂的睫毛,看他墨色深沉的眼,一時間竟然忘了回應。
就這樣,說話間,緬江到了。
江水安靜而緩慢地奔騰,偶有拍擊兩岸的聲響。
傳說緬江發源地在遙遠的北境,甚至直達雪穀,江水常年流動,無論四季或區域變更,永無冰凍之時。
所以將河燈放入緬江中,也有萬古不息之意的祝福。
幾人繞過擁擠的人群,總算找了一處稍顯空閒的地方,而後一同俯身將河燈點燃,杳杳用手扇了扇,火苗搖曳,打亮她帶笑的眼睛。
而後,他們將河燈紛紛放入水中,闔眸許願。
“杳杳,你的願望是什麼?”齊朝衣問。
杳杳思忖片刻,認真回答:“我希望自己永遠像現在一樣,你呢?”
齊朝衣回道:“我希望能在昆侖有所成。”
這是無比廣博且正肅的願望,杳杳溫和地笑起來:“你一定可以的。”
傅靈佼閉著眼,雙手合十,虔誠許願:“我希望師父身體健康。”
“我也差不多,不過我還帶上小師叔了,”林星垂抓了抓頭發,小心翼翼地偷看楚月灰一眼,“我不隻許了一個,但其他的就不說了,說出來會不準的。”
傅靈佼鼓起臉頰:“河神聽得到我們的願望嗎?”
楚月灰望著無數碎光,露出溫婉的笑:“心誠則靈。”
河燈飄搖,隨著並不湍急的江水緩緩遠去。
星月皆入水,仿佛一條無儘頭的銀河,在江邊人眼中流淌。
杳杳此時回身,看向一直站在不遠處的風疏痕,對方戴著她買的麵具,正看著江麵,表情模糊,似乎在出神。
她張了張口,剛想喊對方來放河燈。
但半天,卻沒能喊出口。
“小師叔?”最終還是江啼問道,“你不來一起放河燈嗎?”
風疏痕卻沉吟片刻,拒絕了:“天上人從不眷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