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桃峰, 杳杳一邊走一邊摘去發間的飾品。
“這裙子實在是太不方便, ”她抱怨道, “當初從玉凰山跑路的時候, 險些把我絆倒,從那時起我就下定決心, 一定要穿行動方便的衣服!”
“元君在上, ”傅靈佼搖了搖頭:“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杳杳手一頓,不好意思地笑:“這倒是。”
她仗著照羽的寵愛任性妄為, 一路從南境玩到北麵的昆侖山來, 無論降丘如何明裡暗裡地提示她回家, 她都不接茬。
以至於照羽都待不住了, 竟真的來了這百餘年未曾涉足的摘星宴。
這份寵愛,曠古至今, 無人能及。
想到這裡,杳杳有幾分低落。
她實在是太任性了。
然而其他幾名弟子卻沒看出她的不對勁,各自道了晚安,便回去睡了。
隻留風疏痕還站在院中。
杳杳回過身,發髻解了一半, 長發散著, 臉上的妝容還未洗去。
月光落下來, 讓她的臉上多了一種陌生的美麗。
風疏痕看了杳杳片刻, 問道:“有話想說?”
“也沒有, ”她猶豫了一會兒, 開口道, “就是覺得很不真實。”
風疏痕看著杳杳,輕輕笑了:“恢複身份,反倒不習慣了?”
“我還以為你們會氣我一直隱瞞,”杳杳輕聲道,“靈佼說我騙人的時候,我還怕她真的生氣了。”
她靠在一棵開花的樹下,忽然道:“小師叔。”
風疏痕正看她:“嗯。”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後者思索了片刻,微微皺起眉:“很早。”
說罷,風疏痕含笑道:“其實你的遮掩並不算高明。”
“隻有你看出來了,”杳杳道,“應該算一般高明……有多早?”
風疏痕到:“也許是降丘,也許是藥王穀。”
提到這個地方,杳杳的臉色有一瞬間的變化,她壓下聲音嘀嘀咕咕道:“還好這次摘星宴藥王穀沒派人來,不然我就慘了。”
“怎麼?”風疏痕笑問,“穀主也在找你?”
“……”杳杳眨了眨眼,“應該沒有,他生氣還不來及呢。”
說罷,她迅速轉了話鋒:“其實我更想知道的是,我爹忽然來摘星宴,還點除了我的身份,會不會對之後的戰局有影響?”
杳杳很怕照羽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來的,那也太不相信她的實力了。
風疏痕靠在石桌邊,淡淡笑道:“你想的不無道理。妖主擔心女兒,想提前將她籠罩在玉凰山的庇護下,這可以避免很多賽時危險。”
杳杳見對方神色並非是全然的笑意,不由得問:“但是?”
“的確有但是,”風疏痕道,“也許妖主並未想到,他的到來可能會給你帶來更大的危險。試劍會第一畢竟隻是昆侖內部比試的名號,誰也不知昆侖是何時知道你的身份的,若其他門派以為玉凰山早與昆侖結盟,隻怕會心生異數。”
他聲音沉沉:“修者並非全數心思澄澈,一心向大道,從萬俟槿你便不難看出,有能力且偏頗詭譎之人,其實並不在少數。”
杳杳聽後若有所思,她意識到,自己此刻已經並不隻承擔了昆侖的輸贏。
——還有玉凰山的。
照羽掌控東南兩境多年,雖然人與妖尚且平衡,可兩境主人,卻難免會因為一點問題的苗頭便成為眾矢之。
“雙倍的希望,”風疏痕笑道,“到那時一定有人怕你,也會有人恨你。”
他饒有興趣地看著杳杳的表情:“緊張嗎?”
杳杳思索片刻,忽然揚頭:“當然不緊張。”
她自小與十將混在一起,也算見過不少大場麵了。
而這一年中她又斬過九嬰,鬥過雨龍,早就將本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磨煉得更加無畏,幾百個對手而已,還能有張口吃人的巨獸可怕嗎?
“明日我隨你去碎星池,”風疏痕道,“那麼多弟子都已提前看了場地,沒道理正法峰的第一劍還未見識,對不對?”
“咦?”杳杳立刻興奮起來:“我是第一劍啦?”
見她沒抓住重點,風疏痕忍俊不禁:“對,我退位讓你了。”
杳杳立刻抱拳,笑嘻嘻道:“多謝小師叔。”
與風疏痕聊了一陣,杳杳踏實了不少,明明對方也沒有告訴自己在摘星宴時該如何做,但一顆心懸著飄蕩的感覺,總算是沒了。
回房後,杳杳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摟著桃核,閉眼安睡。
這一夜,她雖身處桃峰,但不遠處卻是爹和家人。
一年多來,杳杳從未這麼安心過。
……
第二日一早,照羽果然早早就來了。
杳杳不敢睡懶覺,爬起來不僅把院子裡打掃乾淨,還試圖摘些花來裝飾他們看起來格外陳舊的大殿。
如果讓自己老爹知道,這大殿的作用就是擺桌吃飯,那他非得懷疑起昆侖的基礎建設不可。
有櫛風沐雨在,杳杳的換裝遊戲還在繼續,她穿上淺綠色的裙子,又梳了個較昨日而言簡潔許多的編發,然後漂漂亮亮地出去見親爹了。
照羽站在院中,披著一件朱色為底的長袍,身側則是隨行的妖將。
見杳杳出來,他輕飄飄地抬起眼,然後一笑——
瞬間,周遭開放絢爛的杏花在照羽盛極的容貌下變得黯淡了。
鳳凰一族的美麗,足以將世間一切繁花不放在眼中。
“爹!”杳杳立刻跑過去,“我還沒收拾好呢,你怎麼就來了?”
照羽環顧四周,笑盈盈地說:“彆麻煩了,你還能把這裡收拾成玉凰山?”
杳杳:“……那不能。”
“自然些挺好。”照羽口不對心地誇,覺得全山隻有女兒最可愛。
杳杳鬱悶地皺了皺鼻子:“其實住的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