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昆侖常備的符咒,專治人在放鬆精神時,會觸發的某種奇異的病症。
往常人們在睡眠中常會被各種夢困擾,輕則做噩夢,重則在夢中受到傷害且醒不來,這都是一種叫做魘的所作所為。
而桑墟魔修的疽逐蠱,便是從這種叫做魘的靈物身上提取的。
杳杳接到命令,立刻從口袋中摸出三張醒神符。
在飛針儘數打落了眼前的灌木落葉之後,一個瘦高的身影忽然出現,他白袍加身,戴著兜帽,帽下一雙眼睛,此刻流轉著奇異的光澤。
杳杳飛身上前,一劍逼開對方企圖再度發動的飛針,而後迅速將醒神符在他額角一貼!
符咒原本卷曲折疊,杳杳指尖一勾,黃紙立刻展了下來,在催動符咒的瞬間立刻熊熊燃燒。
雖然這火並不會燒到宿主本身,可六長老卻仍然像是正在經曆極大的燒傷痛苦一般,從喉嚨中發出嘶啞難聽的叫聲。
而後他站不住了似的,靠著一棵樹木委頓了下去。
他眼中那奇異的光澤就是玉凰金殿此時地麵出現的法陣一角,隨著醒神符的燃燒,那光澤花紋忽然消失了。
六長老的瞳孔一變,重回妖物的原樣。
隨著他的變化,金殿外側一處不起眼的地方,地麵上的法陣逐漸變弱,然後消失。
“成功了?”杳杳麵露喜色,“燕飲山一定想不到,我們竟然帶著昆侖的符咒來,多虧了月灰!”
風疏痕將她擋在身後,自己走上前,蹲下身查看那滿臉虛汗,幾乎脫力的白袍長老。
“您還好嗎?”他問,“我是昆侖正法,風疏痕。”
後者動了動手指,嘶聲道:“是……是少主來了?”
風疏痕點頭:“她來救你們。”
這樣說著,這位長老滿是皺紋的臉上驀然閃過一絲欣慰,他勉強恢複了幾分神誌,然後睜開眼睛,看向不遠處的杳杳:“你回來了。”
“六長老,”杳杳湊過來拉住對方的手,“是權羽叔叔控製了你們?”
後者搖搖頭:“權羽的神智也有不對,但我和大長老還沒來得及反抗,便覺得腦袋一疼,之後的事情都記不清楚了,直到剛剛恢複了神誌,我才發現竟然已經開了陣法——這可惡的魔修。”
六長老雖身上帶傷,卻極為擔憂道:“陛下如何了?”
“我離開金殿時,他正麵對玄避,此時……不知道,”杳杳不能確定,“反正沒什麼聲響,應該是暫時沒打起來呢。”
六長老算是玉凰長老中較為疼杳杳的一個,他聞言忍不住說她:“這時候還有心情玩笑。”
“有什麼不行的?”杳杳邊笑邊將六長老扶著站起來,神態很輕鬆,“我隻剩兩張醒神符了,大長老一張,權羽叔叔一張,其他的人……自求多福吧。”
“沒關係,”六長老道,“那疽逐蠱,隻要解開權羽,其他人自然就會沒事。”
說罷,他目光落在風疏痕的臉上,有幾分猶疑道:“這昆侖的正法……為什麼要來管玉凰山的事?”
見長老的固執病又要犯了,杳杳連忙說:“他哥哥是風靄,四境第一劍,所以他接過了維護和平的任務,自然要來幫玉凰山。何況還是我小師叔,為人正直公平還很強,您就放心吧。”
六長老立刻吹胡子瞪眼睛:“你加入昆侖的事情,大長老一定會和你清算的。”
杳杳擺了擺手,完全不在意:“等我救了他,看他還要不要和我清算。”
說罷,她立刻抓住風疏痕的袖子,仰起頭道:“小師叔,這是我六長老,你不要和他一般見識,他們最不喜歡人類了,其中也包括我。”
“你這孩子——”六長老忍不住伸手就要拍她,“還不快去做正事!”
杳杳嘿嘿一笑,收好另外兩張醒神符,朝著禁地深處走去。
“此地作關押重犯用?”風疏痕問。
杳杳點點頭道:“爹和我語焉不詳地說過一些,聽說與十幾年前四境一次大亂有關,但是我知道的並不完全,那時候我才出生。”
她隨手拾起一根落在草叢中的柳條,漫無目的地揮著。
“總有一天,我要把這些事情都弄明白了。”
六長老所控製的位置並不特殊,所以留他在禁地前作為看守,也是合乎情理的事情。杳杳回頭看著法陣,與風疏痕猜測其他人應該全部都在禁地的腹地周圍,想要逐個擊破幾乎不可能,隻能全力去迎戰權羽。
風疏痕隻考慮了一瞬,便說:“我對戰權羽,你去釋放大長老。”
杳杳一怔:“為什麼?”
而風疏痕卻並沒有解釋,他尚不習慣將自己所有考量都與旁人分享,哪怕此舉與杳杳有關:雖然對方口中說著不在乎,但卻仍然希望能被玉凰山所有人認可。那麼大長老醒來後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應該是她。
見對方不說,杳杳雖然很好奇,卻也不再問了。
二人又行了片刻,那綠瑩瑩的法陣猶如一道緩慢鋪開的畫卷,逐漸顯現在了他們眼前。
六個長老圍坐一處,每人控製著一片區域。
金殿上籠罩的陣法因為他們的存在,固若金湯。
然而隨著二人的到來,地麵忽然一震。
“開陣了,小心。”風疏痕低聲道,而後飛鶻出鞘,他電光一般,率先攻向了站在陣法中央的權羽。
後者不躲不閃,慢慢地揚起了眼睛。
透過權羽的雙眼,風疏痕看到了魔修的冷笑。
是種洞悉一切之後的嘲諷。
“燕飲山,”劍光一閃,風疏痕轉瞬而至,“你該敗了。”
昆侖劍,十三式——
此劍式與劍陣相通,一劍等於萬劍,瞬間,千萬劍影猶如被召喚一般,自淩霄兜頭而來,竟然直接壓碎了禁地上的法陣,綠色的光芒倏然大亮,而後猶如被雨水澆滅的燭火一般,漸漸滅了。
幾位長老在這霸道的劍式下均是一震,杳杳伺機而動,身形極快,在大長老的額頭猛地貼上了一張醒神符。
“醒來!”她一點符咒,喝道。
火光大亮,大長老眼中的陣法像是被驟然擊潰的琉璃一般片片碎裂,之後他恢複了神智。
眼前的少女一身玄色道袍,眼眸如點墨一般漆黑。
“杳……杳?”大長老略有驚訝,“你回來了?”
杳杳點頭:“回來救你們。”
因為陣法碎裂,其他幾位長老在蠱咒的牽引下,開始試圖攻擊這兩位入侵者。
“你幫我擋住他們,”杳杳飛身展劍,“我去幫昆侖正法!”
大長老皺眉,卻沒動。
他素來不喜歡杳杳,在照羽打算立儲時也是第一個激烈反對,曾在一個月之內上書五十,幾乎是以死相逼,才讓妖主沒了這個打算。
而往日在玉凰山裡,杳杳和他也是水火不相容的,妖族擅五行術,杳杳偏不好好學,學來的都是一些沒什麼用的招數。還時不常將長老院的卷宗引水泡了,名曰自己沒天賦,學不好。
在大長老心中,杳杳就是一個頑劣、不學無術、無法無天的廢物。
然而一年多未見,眼前的少女卻脫胎換骨,猶如徹徹底底換了一個人一般,眉宇間直白的孩子氣褪去了不少,而且竟然也握起了劍,還會語氣平常地說:回來救你們。
這讓大長老一時心緒難平,忘了該如何做。
“怎麼?”杳杳見他沒反應,“身上有傷?”
她一劍擋開三長老的一刀,飛身追上去,用劍身在對方的脖子上橫著一拍,三長老渾身一震,直接軟軟倒地。
這群玉凰山長老五行術雖然強,但是在燕飲山的操控下直接被削弱了一半,再對上杳杳這極其正宗的昆侖劍,其實並不難對付。
大長老一愣,搖了搖頭:“沒。”
他仔細看著這少女,心頭又是悵然又是無奈,最後彙成認命二字,在他心頭悠悠蕩蕩地浮起來。
“是,”最後,大長老恭敬道,“屬下謹遵少主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