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州裡的司馬曹榮終於趕到了河西村。
司馬,是主掌一州兵事的官員。
聽起來似乎很風光,但是一來受刺史節製,而來地方上的州,其實並沒有多少地方兵力給他節製,因此這個官職,就顯得有些尷尬。
所以,在大周,很多時候,地方州司馬這個官職,被用來貶謫官員,京官得罪了皇帝,就一腳給踹出來,貶到地方任司馬。
而這些謫官,很可能在任幾年時間,都沒有行使過哪怕一次司馬的管理。
不過宣州的這位曹司馬,並不是京城貶謫下來的謫官,而是上麵某位大人物的小舅子,被大人物安置在了這個位置上。
這也不奇怪。
畢竟,真要是京城下來的貴人,當初也不會收薛嵩薛知縣的錢。
或者說,薛嵩根本見不著人。
曹司馬身材並不是很高大,甚至可以說有些矮小,穿著一身官服的他,臉色極為難看,剛一到來,就將石埭的典史郭漢,罵了個狗血噴頭。
“你們都是乾什麼吃的!”
曹司馬一口外地口音,氣的臉紅脖子粗:“石埭養了你們幾十個人,竟然被幾個反民衝進縣城,還讓他們把知縣給殺了!”
他惡狠狠的看著郭漢,痛罵道:“那些反賊,怎麼不把你也殺了!”
先前在李雲麵前,還擺官架子的郭典史,這會兒縮著腦袋,一句話也不敢說。
曹司馬繼續將郭典史一頓好罵,連他爹娘都順帶著罵了一通,等終於出了氣之後,他才目光凶狠的看著遠處的河西村,聲音陰冷:“村子都圍起來了嗎?”
“都圍起來了。”
郭漢連忙低頭:“一個人也出不來。”
曹司馬深呼吸了一口氣,拂袖而去:“先圍著,等明天一早田刺史到了,再作打算!”
郭漢連忙低頭:“是,卑職遵命!”
目送著曹司馬離開之後,郭漢重新挺直了胸膛,他大聲呼喝下屬,加派人手,將整個河西村給統統圍了起來。
李雲等人,就在其中。
一個漫長的夜晚過後,第二天上午,田刺史的轎子終於停在了河西村村口,曹司馬帶著幾個石埭的官員,都上去迎接,等田刺史下轎之後,曹榮連忙上前,拱手行禮:“下官拜見使君。”
“拜見使君。”
留著三縷長須,模樣十分周正的田刺史看了看曹榮,又看了看河西村,卻連郭漢等人一眼都沒有看,他背著手,往一處空地走去:“曹賢弟。”
曹榮連忙上前:“下官在。”
他快步跟上前去,很快這兩個州裡的官員,就遠離了眾人,來到了一處僻靜地方。
田刺史捋著胡須,看向河西村,問道:“行凶的賊人捉到沒有?”
“捉到了十幾個,還有二十人左右,暫時未曾落網。”
“據說,有幾個逃回了河西村。”
曹司馬低聲道:“使君,是不是將河西村的人都抓起來,嚴刑拷問?”
田刺史微微搖頭:“杜平死了,他是朝廷命官,這事一定會驚動朝廷,你我也都必須要上報朝廷,奏明此事。”
“而朝廷,也一定會派禦史下來,查明此事。”
田刺史默默說道:“禦史要是查到這河西村…”
如果這件事的真相傳到朝廷,那麼就是實打實的官逼民反。
更要命的是,宣州的加稅,收到了五百錢,而石埭縣的加稅,更是收到了八百!
雖然石埭的八百錢,跟州裡沒有什麼關係,但是州裡的五百錢…
也是多收的!
在信息嚴重滯後的年代,這些地方官就是這麼肆無忌憚。
而朝廷一旦派人下來,宣州州縣兩級的官員,恐怕都要被從嚴處罰,畢竟這事已經不是簡單的貪汙問題了,而是逼反了百姓。
逼反了百姓,就觸及到了大周的根本。
到時候,田刺史與曹司馬,以及州裡的一應官員,但凡是過手了這一次稅錢的人,統統都難逃罪責!
而事實上,宣州州一級的官員,隻要是能說的上話的,就都不會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