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河南道招討使的奏書,寫的非常簡單明了。
那就是,三位節度使離開關中,最先離開的李仝,已經有一年多時間,最後離開的韋全忠,現在也已經有接近一年。
這其中,範陽節度使因為契丹人的事情,已經將範陽軍的兩萬兵馬,撤出了關中。
也就是說,現在的關中門戶,隻有潼關和北邊的蕭關,分彆為河東軍以及朔方軍駐軍。
這種境況,在最初的時候,皇帝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畢竟那個時候,他都差不多要成為傀儡皇帝,甚至是已經實際上成為傀儡皇帝了。
那樣的情況下,那三個人願意撤出關中,不要說在四關駐軍,就是在京城駐軍,皇帝心裡多半也是願意的。
但是此一時彼一時了。
現在,幾個節度使都已經離開一年左右,他們帶給皇帝的陰影,帶給皇帝的壓力,已經遠不如一年前。
這個時候,關中門戶洞開,對於皇帝來說,就有些不可接受了。
這種境況,就跟臥室門戶大開,彆人可以隨時進來一樣,實在是太沒有安全感。
而且,現在禁軍已經恢複了一些戰鬥力,中原還有個梁溫,單單從武力操作上來說,將四關重新收入朝廷的掌握之中,並不是難事。
本來,皇帝暫時也不會想起來這件事,但是被梁溫這麼一提,他心裡立時就覺得如鯁在喉,猶豫了半晌之後,依舊沒有辦法做決定,於是隻好出宮來詢問崔垣這個朝廷裡的三朝元老。
崔相公看著手裡的這份文書,沉默了許久,然後才抬頭看著皇帝,苦笑道:“陛下,這個時候何苦去招惹那兩個節度使?”
“朕沒有想要招惹他們。”
皇帝陛下低頭喝茶,然後歎了口氣:“朕隻是想,遮掩上自家的門窗,總不能連關上門過日子,也不許朕罷?”
崔相公完全能理解皇帝的想法,也知道他為什麼要來尋自己,這位宰相低聲道:“若是這兩位節度使,都不願意撤出各自的關口,陛下想要關上關中門戶,就免不了與他們交惡。”
“退一萬步說,即便是這兩位節度使,察覺到了朝廷的意思之後不願意與朝廷交兵,主動退兵,讓出關口,他們也一定會對朝廷,加以防備,甚至…”
“可能會直接掀起戰事。”
皇帝陛下看著崔垣,低聲道:“就是真的打了起來,隻要能夠關上四關門戶,朕也覺得值當。”
關上蕭關跟潼關,關中就會再一次成為關中,皇帝也能重新獲得他需要的安全感。
崔相公默默的看著皇帝,開口問道:“陛下覺得,朔方軍和河東軍,比起王均平如何?”
這話的意思是,王均平都能硬生生叩開潼關,兩位兵強馬壯的節度使,沒有道理打不進來。
皇帝沉默不語。
崔相公這才看了看他,繼續說道:“陛下心裡想的,無非是關中門戶關上之後,那兩個節度使沒有起兵的名份。”
“但是名份這東西,說難得自然難得,可如果彆人硬來,那也沒有法子。”
“譬如說,沒有王均平,他們就編造一個王均平出來。”
聽到這裡,皇帝陛下已經得到了答案,他默默站了起來,背著手,徑直離開。
崔相公也連忙起身,一路送他到了崔府的門口,對著天子的抬轎欠身行禮:“老臣,恭送陛下。”
皇帝回頭看了看他,但是依舊沒有說話,默默離開。
崔相公目視天子離開,沉默了許久,才長歎了一口氣。
“先皇帝,看錯人了。”
他喃喃低語:“氣數已儘,氣數已儘。”
………
金陵新城。
杜謙,姚仲,卓光瑞三個人,跟在李雲身後,四個人在一眾護衛的簇擁之下,行走在這座新城裡,李雲指了指前方的一座衙門,笑著說道:“昨天卓兄帶我來看了,這個地方,就是他給杜兄你留的官署。”
杜謙看了看,然後也跟著笑了笑:“屬下也聽說了,上位跟在幾個考生之中,那幾個人雖不認得上位,卻也嚇得噤若寒蟬,一句話也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