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隱秘又曖昧的東西突然跌落在兩人中間, 氣氛一時間靜到詭異。
那點防備的心思猝不及防被剝開展現在孟梵川麵前,岑蓁尷尬極了。就算對方有什麼想法,可他始終還一字未提, 現在被他發現自己主動帶著, 倒顯得她成了那個迫不及待的人。
岑蓁這時候才發現,儘管學了四年表演, 在這樣窘迫的時刻, 她還是演不出鎮定自如。
她低著頭想要撿起來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孟梵川卻先她一步撿起了那隻鋁箔包裝。
……場麵更尷尬了。
岑蓁抿了抿唇想說點什麼,卻實在也不知道能說什麼, 事已至此, 倒不如大家把話攤開來講,不過就是男女間的那點事兒, 大家都是成年人, 不必這樣扭扭捏捏。
“我——”
“看得出來岑小姐和男朋友很恩愛。”
淡淡的聲音自對麵傳來,打斷岑蓁想要說的。
岑蓁愣了愣, 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孟梵川卻沒再看她, 起身去旁邊的吧台倒酒,背對著她的聲音莫名有些冷, “所以這就是他昨晚對你的解釋嗎。”
岑蓁定了幾秒,終於反應過來孟梵川似乎誤會了這個東西是她和宋望在用。
可他怎麼知道自己和宋望在戀愛?
隻詫異了片刻岑蓁便釋懷了, 她眼裡所謂的秘密,對孟梵川來說或許隻是動動手指就能查到的事。
她在他麵前, 不會有任何秘密。
“不是。”岑蓁不想隱瞞,也沒有必要隱瞞,更何況事情原本也與宋望無關, “我和他……分開了。”
孟梵川頓住,眼底有細微情緒一閃而過,轉過來看著她,“分開了?”
岑蓁點了點頭,拿著已經摁好指印的合同給孟梵川,“所以請孟少爺放心,無論是宣傳片還是謝導之後的電影,我都會努力去做。”
這一句“放心”,既是在表達自己隻想搞事業的決心,也是暗示孟梵川,她既然對他開得出條件,必然是做好了一切準備。
孟梵川背靠在酒櫃前,喝了一口剛剛倒好的酒,放下杯子後才又不慌不忙地指著那枚避孕套問:“那你帶著這個來做什麼。”
“……”
岑蓁被問住,無所適從的尷尬在她臉上染了層淡淡的紅暈,她張了張嘴,許久才硬著頭皮說,“我…來的路上買了瓶水。”
孟梵川定定地看著她。
“……結賬的時候,收銀員說這個牌子在做推廣,每個顧客都送了試用裝,我也是隨手一拿。”
岑蓁不敢相信自己是怎麼在幾十秒內編出這麼個拙劣又好像還說得過去的理由。
“是嗎。”孟梵川輕笑了一聲,指尖夾起那枚包裝打量,意味不明,“還拿了個大號的。”
岑蓁:“……”
這個還分尺寸?
岑蓁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可她此刻有口難言,隻能僵硬地掩飾自己的尷尬,希望趕緊結束這場鬨劇。
“如果孟少爺沒有彆的事,我先回去了。”
“可以,不過——”
岑蓁心一跳。
“下山的那條路正在搶修,最快也要明天才能通行。如果岑小姐暈船厲害的話——”孟梵川頓了頓,朝她投來一瞥,“可以在這裡住一晚。”
岑蓁微微怔住,從進門就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死了。
成年男女的留宿,在他們這樣的關係之間意味著什麼,她也許是明白的。
有些條件可以在嘴上說,但有些條件,或許隻有靠彼此心領神會。
何況……她的大號避孕套都提前登場了。
道具就位,演員自然水到渠成。
岑蓁心知這場交易從剛剛簽下兩份合同起就已經開始,低頭閉了閉眼,平靜默認道,“那打擾你了。”
孟梵川便叫來守在外麵的人,吩咐她,“帶岑小姐去三樓客房休息。”
“是。”傭人很是客氣,“岑小姐這邊請。”
岑蓁就這樣被人帶到了洋房的三樓,提前收到通知的另一名女傭體貼地給她拿來全新的換洗衣物,溫柔問:“岑小姐有特彆鐘意的味道嗎?”
岑蓁後來才知道,原來孟家有專門的調香師,大到空氣中的香薰,小到洗護用品,甚至是一包紙巾,都有幾十種不同成分氣味的定製款,可以根據喜好挑選。
她再一次刷新了對奢侈的認知。
岑蓁婉拒了傭人的好意,獨自回到房裡關上門,靜靜地靠在門後打量這個完全陌生的房間。
不知道今晚會發生什麼,過去許久,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拿著換洗衣物去衛生間洗澡。
洗完澡再出來的時候剛好是晚上八點,時間不早也不晚,岑蓁躺到床上,仍覺得今天發生的一切好像在做夢。
昨天還一無所有的人,今天就已經手執兩份合約,且成了娛樂圈擁有最多資源公司的唯一簽約藝人。
岑蓁是個非常有執行力的人,從小到大做決定都很果斷,選擇學業,選擇分手,以及如今選擇了孟梵川遞來的橄欖枝。雖然前途未知,但就當是一場賭注——
從前的路都沒後悔過,岑蓁希望這次也是。
等到九點,什麼都沒發生。
岑蓁還不困,刷了會微博打發時間,宋望和薑媛的熱搜十分□□,雖然已經不在高位,但還在末尾吊著,餘溫未退。岑蓁直接劃過去,看都沒再看一眼,恰好喬汀汀這時發來消息。
「寶,宋望那小子跟你解釋了嗎,是怎麼回事?」
岑蓁知道喬汀汀肯定也一直在擔心她,回複道:「分了。」
喬汀汀發來一串句號,但緊跟著便發來撒花的表情包,狀似慶祝道:「好,恭喜我的大美女恢複單身!」
岑蓁與喬汀汀之間有無限的默契,當初選擇宋望時喬汀汀也質疑過他們是否適合,她總說宋望太有野心,太有野心的人是不會把愛情放在第一位的,隻是那時岑蓁被他持續四年的堅持打動,天真地想,誰沒有野心呢。
她也有。
岑蓁在進大學的時候就想,她要做國內票房最高的女演員。
她要站在最高處,站在璀璨之巔。
但現在,現實給了她重棒一擊。
大約是怕岑蓁心情不好,喬汀汀又說:「你是不是一個人在家?要是無聊的話,出來吃宵夜?」
岑蓁正要回複她,外麵傳來了敲門聲。
——晚上9點25分。
岑蓁驀地摁掉手機坐起來,心跳加速,雙手不自覺地嵌進床墊裡。
他來了嗎。
他終於來了。
反複幾次深呼吸後,岑蓁起身去開門,手在古銅色的把手上頓了又頓,最終擰開。
……果然是孟梵川。
岑蓁努力維持呼吸的平穩,“孟少爺這麼晚了有事嗎。”
孟梵川雙手抄兜站在外麵,微濕的頭發已經全乾了,雖然人沒進來,卻已經迎麵讓岑蓁感受到強烈的壓迫感。
“住得還習慣嗎。”他先是這樣隨意地問。
岑蓁禮貌回答:“這裡很好,謝謝。”
女孩才洗過澡,裸露在外的皮膚透著嬌靨的粉,淡淡香氣往人鼻尖鑽。
孟梵川目光落在她身上,幾秒後不動聲色地移開,“剛剛忘了說,其實我還想要岑小姐一樣東西。”
他語氣聽不出情緒,讓岑蓁無法猜透,但大半夜地找上來,傻瓜也知道他想要什麼東西。
岑蓁不是天真少女,臉微熱地讓開身體,“你進來吧。”
誰知孟梵川卻沒動,“不用了,在這裡說就好。”
岑蓁微愣,而後便聽到他說:“上次在華公館小露台拍的照片,岑小姐方便的話,發我一份。”
“……?”
岑蓁想破腦袋也沒想到,孟梵川大半夜上來找她是為了要那些把他拍進去的照片,她怔怔站在門口,直到孟梵川道了晚安離開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回房懵懵地拿起手機問喬汀汀:「……P掉的人還能P回來嗎?」
發完這條消息,岑蓁坐在空無一人的房間,突然陷入巨大的茫然中。
這人把自己叫過來,還留在家裡住,卻什麼都不做,到底想乾什麼。
欲擒故縱?
步步為營?
他總不可能是真的喜歡自己,在這玩純愛吧?
岑蓁自己都想笑了,怎麼可能,之前溫蕙用粵語問他的時候,他已經間接否認了。
岑蓁無法琢磨,也琢磨不透,這些有錢少爺的城府她不是沒有見識過,一個賽一個的深。她現在是孟梵川棋盤上的棋子,考慮不了那麼多,隻能先跟著他的步伐往前走。
軟軟地陷進寬大的床墊裡,岑蓁閉上眼睛在心裡想——
這個男人比沈澤生難應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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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安無事的一夜過去,隔天早上八點,岑蓁就收拾好自己住過的客房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