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願信我,那就把心放回肚子裡。”
眼底泛起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裴瑕牽著她往屋裡去:“到午時了,一道用飯罷。”
沈玉嬌跟著他進屋,婢子們打簾時,她回頭看了眼那灰蒙蒙的天色。
這會兒,平安應當也快接回來了吧?-
“想把我兒子帶走,沒門!嘶——”
“哎喲老大,你都這樣了,還是快躺下吧!!”
山貓急急忙忙將手腳都綁著紗布、一張俊臉被打得五顏六色,半邊臉腫得和豬頭似的謝無陵,按回床上:“老李頭特地交代了,你得靜養!千萬不能再亂動!”
方才那麼一驚坐,謝無陵渾身骨頭也疼得裂開般,嘶嘶吸了兩口涼氣,他黑著臉看向攜厚禮而來的景林,語氣冷硬:“你回去告訴那姓裴的,彆給臉不要臉,昨兒搶了我媳婦兒,今日又來搶我兒子。什麼狗屁君子,我看就是個無恥強盜!”
景林見他被打成這副鬼樣子,竟還敢對自家郎君出言不遜,不禁惱怒:“還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今早若不是我們郎君和崔府台求情,就你夜闖郡守府這一條罪,早就打死你八百回了,哪裡還有命在這口出狂言!”
想到昨夜被郡守府家仆捉住暴打的場景,謝無陵眸色一暗。
再看景林這副高高在上的施恩模樣,謝無陵梗著脖子,冷笑:“是我求你們郎君救了麼?他最好有本事打死我!嬌嬌要是知道我**了,也能記我一輩子!老子不虧!”
這理直氣壯的無賴邏輯,簡直將景林氣笑:“你以為你算什麼東西,還值得我們少夫人記一輩子?我實話告訴你,要不是我們郎君心善仁厚,他有一百種方法弄死你,少夫人那邊也不會知道!”
他還想再罵,轉念一想,何必與這種人多廢口舌,真是自降身份。
揮了揮手,他示意身後的侍衛將厚禮搬進
你對我們少夫人有恩,這些是我們府上對你的謝禮。()?()”
說著,又將禮單以及一份任職文書擱在桌邊:“從今往後,你和我們府上兩清,莫再糾纏。()?()”
謝無陵昨晚被打傷了腿骨和胳膊,這會兒躺在床上動彈不得,隻張嘴大罵:“老子才不稀罕你們的臭錢!山貓,把這些臟東西都給
老子扔出去!()?()”
山貓看著那抬進來的一件件係著紅綢的箱籠,以及那放在桌上沉甸甸的一盒,不知是金還是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老大,這……這怎麼說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19⊕%?%?⊕()?()”
老大難道是被打傻了嗎!!
人注定留不住了,能留些東西也是好的啊!
“你這混賬,連老子的話都不聽了是吧?”謝無陵氣結,想起身,腰背那劇烈疼痛又叫他重重跌回床上,真是氣得他恨不得捶床。
景林見狀,嘴角輕嘲勾起,又瞄向山貓:“我看你還是個明事理的,早些告訴我孩子在哪,我也早些帶回去複命。”
山貓:“這……”
謝無陵:“不許說!”
山貓一怔,麵露難色,扭頭看向床上的男人,不解道:“老大,那孩子也不是你的種,你留著作甚?”
要是謝無陵現下還有力氣,定要狠狠揍山貓一頓,可他渾身痛得厲害,隻窩著一團火氣,咬牙道:“你懂個屁,他叫謝天,隨老子姓,就是老子的種!”
山貓聞言,不禁汗顏。
隻覺那位沈娘子莫不是狐狸精變的?不然自家英明神武、見錢眼開的老大,怎被迷得腦子都不清醒了?
不過沒多久,平安還是被景林帶來的人找到。
柳嬸子抱著平安,戰戰兢兢走進屋裡,看著謝無陵,慚愧又局促:“阿陵,孩子餓了,一直哭一直哭……”
兩家院子又離得近,很快就被逮了過來。
耳聽得小嬰孩哭個不停,景林朝帶來的乳母使了個眼色。
那胸脯鼓囊囊的婦人走向柳嬸子,溫聲細語:“給奴家吧。”
柳嬸子遲疑,看向謝無陵。
謝無陵見孩子哭得可憐,終是不忍,悶聲道:“罷了。”
小崽子還什麼都不懂呢,何必折騰它。
再說了,這孩子跟著自己能有什麼前途呢。
跟著嬌嬌回到那世家豪族,吃香喝辣,穿金戴銀,還能讀書學禮……沒準以後還能考科舉,當個秀才舉人。
柳嬸子將孩子遞給那乳母,乳母伸手摸了下孩子的肚子,與景林道:“小郎君餓得狠了,容我奶他兩口,再上車吧?”
景林見孩子哭得嗓音都有些啞,也擔心真給餓壞,回去不好交代,左右也不差這麼一會兒工夫,頷首:“去吧。”
乳母立刻抱著孩子去廚房喂了。
景林環顧這仍舊掛滿紅綢的寢屋,再看床上那明明渾身是傷,卻還一身反骨很不服氣的男人,伸手點了點桌上那兩份單子:“禮已送到,我等就不再叨擾,謝郎君好生養傷吧。
說著,他轉身離開,去院裡等了。
“狗仗人勢。”
謝無陵冷嗤一聲。
柳嬸子迎上前,
見他這副慘樣,
臉皺成菊花:“怎就打成這樣了?”
謝無陵:“嬸子莫擔心,
沒什麼大礙。”
想到這一日間的變故,
還有外頭那些一看就不普通的奴仆,柳嬸子也不敢亂說話,隻一聲接一聲地歎:“作孽喲。”
謝無陵扯出個笑:“您彆歎了,我又不是**。”
“呸呸呸,彆胡說。”柳嬸子瞪他,又歎口氣:“你躺著吧,我去廚房捉隻雞,給你燉湯補一補。”
柳嬸子這邊出屋,那頭乳母也把孩子喂好了,抱著準備離開。
這孩子也算是自己看了兩個月的,柳嬸子不忍,上前摸了摸孩子的小臉兒,低低哽噎:“娃兒啊,跟你阿娘回去後,好好過日子。若是你還能記著你謝阿爹,也不枉他疼你一場。”
景林拉下臉:“你這婆子快走,莫要教壞了小郎君。”
他揮了揮手,示意乳母趕緊上車。
哪知乳母才抱著孩子跨出門口一步,孩子忽然哇哇哭了起來。
院外眾人皆是一愣,乳母趕緊低頭哄著,可孩子還是哭得厲害。
柳嬸子一雙眼也水窪窪的,擦著眼角說:“孩子不舍得呢。”
接下來無論乳母用什麼辦法哄孩子,孩子哭得嗓子啞了,也不肯停下。
山貓走出,把孩子給他抱抱。”
景林蹙眉,乳母湊上前小聲提醒:“再哭下去,嗓子哭壞了,回去怕是不好交代呢。”
到底是恩人之子,景林隻好閉眼揮揮手。
說來也奇了,平安一抱進寢屋,躺在謝無陵的臂彎裡,很快就止住了哭聲。
謝無陵看著這小小嬰孩兒,一顆心也軟了大半,伸出一根手指給平安抓著:“還算你小子有點良心,不會認賊做爹。”
景林見這情況,一時也覺得難辦。
略作思索,還是決定先回府說明,看自己郎君如何安排。
半個時辰後。
聽說謝家小院裡的情況,裴瑕未發一言,隻將視線投向榻邊斜坐的沈玉嬌。
沈玉嬌似是神魂出竅,細白手指撚著一枚瓷白湯匙,怔怔坐著。
良久,那纖長如蝶翼的睫毛輕眨下,她回過神,輕輕攪動著白瓷盅裡溫熱的燕窩:“既然平安舍不得他,那就……先放在他身邊養著吧。”
孩子雖小,但謝無陵給他洗澡、洗尿布、喂奶、哄他睡覺、逗他玩,宛如親父子般。
自己無法與他成為夫妻,這個孩子……他若想留,那就留吧。
便是日後他娶妻生子,不想留了,她再派人將孩子接回來。
反正現下她還懷著身孕,回到洛陽是個什麼情況也未可知,若是還像從前那般……平安跟著謝無陵,可比跟著自己更自在。
裴瑕雖不想再與那個謝無陵有何牽扯,但聽到沈玉嬌的決定,還是吩咐景林:“孩子留給他,另派個乳母及男仆,貼身照顧小郎君。”
景林得令,很快下去安排。
裴瑕睇向
沈玉嬌:“孩子雖留在金陵,但每隔三月,我會讓人彙報他的情況,你儘可安心。?[(.)]???$?$??()?()”
“你安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