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108】(1 / 2)

明月歌 小舟遙遙 12901 字 6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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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晉江文學城首發

金紅色的霞光一點點灑在紫宸宮碧色琉璃瓦間,隨著落日式微,漸漸暗下,宛若一副褪了色的畫。

賢妃本該離開的,但腳步卻如釘在廊下般。

嬤嬤低聲提醒:“娘娘,時辰不早了。”

賢妃道:“再等等。”

至於等什麼,她也不知道。

隻是覺得心慌,好似有什麼東西懸在胸口,晃晃悠悠,叫人惶恐。

不多時,門裡有了動靜。

卻是太監總管馮安走了出來,見著賢妃,老太監也有些詫異:“娘娘還有事麼?”

賢妃溫雅笑了下:“無事,隻是忽然覺著站在此處看落日,彆有一番景致。”

說著,她往那緊闔朱色雕花木門瞥了眼:“馮總管怎的不在裡頭伺候?”

老太監道:“陛下與淑妃娘娘有要事相談,命老奴先退下。”

要事。

賢妃嘴角笑意微微一凝,不知怎的,腦中陡然想到去年刑部大牢裡,錦華服下毒酒時,那張陰惻惻笑著的臉。

她說,她留了後手。

難道是指淑妃?

是了,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自己未能保下錦華,以錦華那等睚眥必報的性子,定也不會叫她好過。

思及淑妃進門前的妝扮,還有她那句意味不明的“回你一禮”,賢妃霎時如墜冰窟,遍體生寒。

千防萬防,怎麼就這個節骨眼……疏忽了!

懊惱的情緒在胸間迅速蔓延,賢妃緊掐掌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對策。

倘若淑妃真的將當年之事告知陛下……

那麼,這兩人怕是……

都不能留了。

眼皮垂下,遮住賢妃眼底起伏不定的殺意,她攥緊手指,沉下氣等著。

然而直到籠在琉璃瓦上的最後一縷霞光也被濃鬱夜色吞沒,寢殿的門依舊掩著。

這份詭異的靜謐,不僅讓賢妃疑惑,守在門口的總管太監也皺起眉。

“也到晚膳時辰了,馮總管進去問問?”賢妃道。

馮安應下,行至門口喚了一聲:“陛下。”

裡頭沒回應。

於是提高嗓音,又喚了一聲,“陛下,可要宣晚膳?”

殿內仍是一片沉沉靜寂。

這情況實在太詭異,賢妃一時也顧不上其他,急急上前,推門而入。

寬敞軒麗的金殿內隻燃著零星幾盞燈,空氣中彌漫著冗雜藥材苦澀的龍涎香氣,細聞似乎還有一絲鮮血腥膻。

待行至內殿,見著眼前情形,賢妃與馮安等人皆驚駭到失聲。

隻見寬大龍床上,衾被淩亂,枕頭落地,昭寧帝直挺挺躺著,雙眼睜大,眼珠爆凸,手指蜷縮,清瘦嶙峋的臉龐呈現一片灰青色。

而一襲黛青色深衣的淑妃趴在榻邊,雙眸緊閉,麵色慘白,搭在身側的雪白腕子上是一道深深刀痕。

大片大片的鮮血染紅她淡色裙擺,血液如蛇,順著腳踏蜿蜒而下,一直沒入錦織地衣。

“陛下!”馮安驚叫著衝上前。

賢妃也沒想到,殿內竟是這幅場景。

她踉踉蹌蹌地走向床邊,馮安已探了昭寧帝的鼻息,白了臉色:“沒…沒氣了。”

皇帝**。

這個認知叫賢妃的大腦空了兩瞬。

但也僅僅兩瞬,她鎮定下來,心頭更多是一種如釋重負的慶幸。

**啊。

死就**吧。

她淡淡看了眼床上那死不瞑目的老邁帝王,而後蹲下身,去看榻邊的淑妃。

伸手探了鼻息,還剩一縷氣。

賢妃摁著她的人中:“淑妃,淑妃你醒醒。”

淑妃仍閉著眼。

賢妃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照理說,她應當就由著淑妃這般**的。

可她還是想問問她,再與她說說話。

於是她繼續掐她的人中,拍著她的臉,啞聲朝她喊:“鄭月容,你醒醒。”

未曾想真喊回了淑妃半口氣,她眼皮微弱動了下。

待見著是賢妃,她慘白笑了。

“你還笑。”賢妃咬牙:“你是瘋了嗎?”

“或許吧。”

淑妃已沒多少氣,眼皮維持著一條縫,失了血色的蒼白唇瓣翕動:“錦華……的人,尋到我……”

“回你……回你一禮,往後……你大可安心……咳,安心做你的太後……”

“我…累了……”

好累啊。

想回家,回到安樂坊楊柳巷的鄭宅。

若回到那一年的上巳節,她定不湊熱鬨,去看勞什子錦帳裡的胡姬舞。

不看那支舞,便也不會與司馬瑞遇上,虛度這荒唐可笑的大半生……

拿枕頭悶在昭寧帝臉上的那刹那,第一次親手**的淑妃,心裡竟無半分害怕,反而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暢快

她跨坐在他孱弱乾瘦的軀體上,用儘全力摁著那枚錦枕,看到他試圖伸手掙紮,聽到他喉中發出困獸般低啞的嘶吼,她腦中隻剩一個念頭,很快就要結束了。

多年前,他開啟她此生的錯誤,而今便由她親手結束這個錯誤。

“陛下,你真是個可憐蟲。”

這回換她來**他,她扮成房淑靜的模樣,美眸彎彎與他笑道:“她的心裡一直住著彆的男人,甚至在你的眼皮底下,與那男人誕下一個孩子。”

這一回,大抵是她笑得最像房淑靜的時候了。

就連那冷漠不屑的眼神,也如出一轍。

昭寧帝一陣恍惚,而後怒不可遏,想起身,卻動彈不得,隻漲紅著臉,罵她:“你這賤婦!”

淑妃笑得更暢快了。

笑著笑著,她流下淚:“司馬瑞,像你這樣的人,怎配得到真愛?”

是她瞎了眼,蒙了心,才會真情實意愛過他。

如今想起,隻覺無比惡心。

惡心到她再也不想苟活,隻想儘快結束這荒謬可笑的一生。

“鄭月容,你怎的這般糊塗!”

賢妃哀戚的聲音自身側傳來,淑妃想回一句,這是她此生最清醒最正確的選擇,可她實在太累了。

完全沒了力氣,眼皮都撐不開。

卻也無所謂了,反正這世上已再無任何叫她留戀之物。

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了下來。

靜謐金殿裡,淑妃在賢妃的懷中閉了眼。-

當日夜裡,賢妃緊急召來二皇子、丞相與多名重臣,商討此事。

皇帝被寵妃用枕頭悶死,這事傳揚出去,實是天大的醜聞。

一番商討至天明,眾人決定暫瞞昭寧帝死訊。

隻對外宣稱皇帝病重,又過了兩日,才宣告天下,昭寧帝突發惡疾,不治而亡。

淑妃鄭氏悲慟不已,割腕殉情,追隨先帝而去。

先帝駕崩,新帝當立。

東宮太子自請廢黜,與群臣一起擁立二皇子司馬縉。

司馬縉推辭再三,最後含淚接過玉璽,在群臣山呼萬歲聲中,登上那至高之位。

九月底,司馬縉改年號元壽為淳慶。

淳慶元年十月,舊太子司馬昱封作安王,搬出東宮,賜居永興坊親王府邸。

新帝登基,普天同慶,大赦天下。

其中一道聖旨送到刑部重牢,特赦了涉及昌王謀反案的副將,謝無陵。

宣旨之人,是新任丞相裴瑕。

典獄長走在前頭,畢恭畢敬領著這位新貴朝監舍走去:“裴相公,您當心地上滑。”

謝無陵身手好,當初在太極殿被拿下時,昭寧帝特地交代,有功夫在身的叛將都關進水牢。

秋意寒涼,水牢潮濕,日日夜夜泡在其中,手腳都潰爛生膿,便是再好的功夫也能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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