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123】(1 / 2)

明月歌 小舟遙遙 12470 字 6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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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晉江文學城首發

沈玉嬌餘光好似瞥見一道緋紅的影。

等她抬頭去尋,花窗後的確有人。

卻是一襲青衫的裴瑕信步走入庭中。

她有些詫異:“郎君怎麼來了?”

這會兒還未到晌午,白日他鮮少來後院,夫妻倆各有各的事要忙,並非時時刻刻黏在一塊兒。

“在書房處理事務有些乏了,過來瞧瞧。”

裴瑕嗓音疏淡,行至廊下,視線落在她手中的繡棚。

火紅麒麟腳踏祥雲,雖隻以金線初初勾勒出個輪廓,依舊能瞧出威風凜凜的模樣。

“還要幾日才能繡好?”裴瑕問。

“最快也得三日吧。”

沈玉嬌道:“麒麟挺難繡的,這花樣子我都摹了近兩個時辰。”

眼睛都摹得有些花了。

裴瑕沉吟:“三日應當夠了。”

沈玉嬌抬眼,有些不明白他這意思。

裴瑕道:“燕北軍今日便離開長安。這會兒估計已經出發了。”

沈玉嬌錯愕,今日就走?這麼快。

“那這個荷包……”她怔怔眨了下眼睫,還有繡得必要嗎。

“你儘管繡。”

男人修長的手掌搭上她的肩頭,嗓音清潤:“過兩日可讓軍需官捎去燕北。”

聽到這話,沈玉嬌不自覺地鬆了口氣。

裴瑕也感受到掌下那微微鬆下的肩,薄唇輕抿。

須臾,他收回手。

沈玉嬌漫不經心地問:“前方戰事吃緊,朝廷打算派誰押送物資?這可是大事,馬虎不得。”

裴瑕道:“尚且未知。”

沈玉嬌看他:“那依郎君之見,朝中何人可擔任此職?”

裴瑕略作思忖,報了三個朝臣名字。

“兵部侍郎隗方剛。”

“禦史大夫單知行。”

“禮國公盧明閣。”

半日之後,淳慶帝派榮慶總管來裴府詢問時,裴瑕也是同樣的回答。

淳慶帝將此三人的名字寫在宣紙之上,看了半晌,依次將他們召來。

得知聖意後,兵部侍郎推說年紀大了,腿上有舊疾,怕受不住北地風雪,有去無回。

禦史大夫雖正值壯年,但將他拉扯長大的老祖母年邁病重,恐難熬過這個冬日,懇請留在長安,侍奉祖母,以全孝道。

禮國公盧明閣年輕,家中也無病弱長輩,但他是皇後的嫡親長兄。

一聽皇帝有意將長兄派去燕州那麼遠,皇後坐不住了,跑到皇帝麵前哭:“燕州正打著仗,臣妾長嫂肚裡那個還有兩月便要生了,若是此時將兄長派去,萬一路上有個什麼好歹,長嫂與侄兒們該如何辦?還望陛下開恩,將這差事派給旁人吧。”

送軍費這事,膽大的敢貪,不敢貪的怕苦。

盧家有了應國公府孫家的前車之鑒,作為外戚從來謹小慎微,半點不敢貪。

是以這門差事對盧家而言,完完全全就是個出力不討好的苦差——

何況北地的冬天儘是漫漫冰雪,氣候苦寒,一路受罪不說,倘若戎狄那邊派人截殺糧草,小命沒準都丟在路上。

聽到是裴瑕推薦的自家兄長,盧皇後麵色變了又變。

雖然知曉裴瑕薦人一向隻憑才乾,不因私人喜惡,但這樣的苦差叫自家人去,盧皇後實在不樂意:“放眼滿朝文武,哪個有他裴守真本事大?他若是心懷天下,為國為民,自己怎麼不去?”

淳慶帝訕訕:“這不是才貶他去洛陽……”

“那又如何?待他從燕北回來,再去洛陽也不遲。”

盧皇後說著,滿是懇求看向淳慶帝:“陛下,臣妾自幼喪母,父親續弦的那個又是個心思險惡的。若非長兄一力護著次兄與臣妾,臣妾沒準早就被繼母嫁給孫家那個瘸子了,哪還能與陛下結為夫妻,還請陛下心疼心疼臣妾,將這差事派給其他臣工吧。”

結發夫妻,情意總是不同的。

若大舅兄在北地有個三長兩短,怕是要被皇後記恨一輩子。

一想到那種可能,淳慶帝麵色發僵,也打消了派盧明閣擔任軍需官的念頭。

裴瑕舉薦的三人皆不堪用,淳慶帝對著名單**,腦中除了裴瑕,便再冒不出第五個人。

朝中人才,委實凋敝!

扼腕歎息了好一陣,淳慶帝還是腆著臉,將裴瑕召入紫宸殿。-

是日傍晚,紅霞漫天。

“陛下讓我押送軍資去燕北,後日便出發。”

後院裡,裴瑕語氣平靜地拋出這個消息,卻如一塊巨石投入湖裡,激起一片浪花。

沈玉嬌驚得一抖,繡花針紮入指腹,下意識“嘶”了口涼氣。

瑩白指尖迅速冒出一顆血珠。

裴瑕濃眉折起,彎腰察看:“可還好?”

“就紮了下,沒事。”

沈玉嬌指尖放在嘴裡含了

下,抬眼看向麵前焦急的男人,她眉間也凝著一絲沉重憂色:“陛下不是已經任你去洛陽,這差事如何就落在了你頭上?”

燕北之地,大雪極寒,如今又起了戰事。

去了一個謝無陵,又要去一個裴瑕。

明明是坐在溫暖寢屋裡,沈玉嬌卻遍體生寒,一顆心也搖搖晃晃,惴惴不安。

裴瑕握著她的手坐下,細看她指尖沒再流血,眉宇稍舒:“大抵是舉薦那三人,各有各的難處。”

沈玉嬌蹙眉:“哪裡是難處,分明是貪生怕死。”

這話有些道理,但也不全是。

裴瑕與舉薦那三人皆有來往,知曉他們並非怯懦鼠輩,隻是人有牽絆,並非人人都能做到拋家舍業、一心為國。

燕北苦寒地,太平時尚且無人願去,何況此等非常時期。

“人哪有不怕死的?”

裴瑕捏了捏妻子纖細的手腕,溫潤黑眸看向她:“我也怕。”

從前一心為國為民,恨不得將滿腔熱血與抱負都獻於江山社稷,無憂亦無懼。

可如今有了愛人、有了孩子,一想到小家,他亦變成了貪生怕死之輩。

“你既怕,為何還要應他?”

沈玉嬌心裡有些發悶,語氣也透著不虞:“你若不肯,難道他還能綁著你,逼你去嗎?”

從前她也與淳慶帝有過幾次照麵,那時也不覺得皇帝是這等厚顏無恥之輩。

而今給她下了**,又將裴瑕下了牢獄,現下竟還要裴瑕去替他送軍資,替他的錯誤善後?便是地主對長工也不帶這般壓榨。

何況裴瑕是他的臣,並非他的家奴!

裴瑕難得見到妻子這般動怒的模樣。

皺著鼻子,抿著唇,一雙清淩淩烏眸在燭光下蘊著清晰的怒意,也明白倒映著他的身影兒。

有些可愛。

裴瑕嘴角翹起,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臉。

沈玉嬌怔住,眼睛也睜大:“郎…郎君?”

裴瑕:“我知道棣哥兒鬨脾氣的時候像誰了。”

沈玉嬌愣了一瞬,待反應過正事呢。”

裴瑕笑了笑:“不必生氣,也不全是為了他。”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保得大家的太平,才有小家的安穩。”

裴瑕反握住她的手,神情沉靜:“且我應了謝無陵,會選個可靠的軍需官,叫前方將士為國鏖戰時,不必有後顧之憂。”

任何一件事托給旁人,都比不上親自去辦可靠。

裴瑕扯了扯嘴角,苦笑:“就當還他的人情。”

那人主動放棄,不再糾纏。

那他便投桃報李,了卻他後方憂慮。

沈玉嬌聽得這話,麵露疑惑:“你出獄之後還與他見過?”

裴瑕眼皮微動,意識到話中疏漏,麵上卻不顯,隻道:“他離開前派人遞了口信給我。”

沈玉嬌也不疑有他,隻是見到他竟能如此平和地提起謝無陵,心底還有些小小驚訝。

從前他可是一聽到謝無陵的名字,周身氣場都變得森冷了。

難道是那日在獄中,一架泯恩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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